第 8 章 娶媳妇

    已经不是她想不想要，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的事。
    宋长昀的诊断没错，没过多久，老妇人幽幽转醒。她先是确定柳枝枝没有跑路，再才将孙子好一顿呵斥。
    小不点咧开嘴，笑嘻嘻受了，一点没有往心里去。
    随后，老妇人迫不及待掀开被子，下床拉着柳枝枝要去祠堂。
    老妇人命苦，本来三儿三女，除了两个小儿子，老二和三个女儿全都夭折了。三年前朝廷征兵，将她还未成家，最小的那个儿子拉走。从那天起，这个儿子活着还是已经跟他短命的兄长姐妹们一样死了，她一点也不清楚。
    老大和他媳妇两人在云上县起早贪黑做点吃的，这才给她和孙子挣下一座破烂屋子。只是，今年天灾，老大俩口子在出门到铺子里抢买粮食回家时，遇上地疙流民被抢走粮食踩死了。
    她是担心呀，自己一把老骨头挺不到孙子长大娶孙媳的时候了哟。早上听阿香说侄子买了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回家，担心招未来侄儿媳妇不待见，小两口闹矛盾。
    急忙忙站了出来，问她能转买过来不。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能漂亮成这样，软软娇娇地站一处，她这个老妇人都要由衷夸一句颜色好。
    只是，求祖宗保佑，别会引起祸端罢。
    到了供奉牌位的小屋子，这里面常年不通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柳枝枝挨不住，提起袖口掩盖口鼻。
    供桌上牌位不多，一眼扫尽只得四道。约莫是老人家的相公，大儿，儿媳，二儿。桌子下，放着一块蒲垫。
    老妇人从供桌边上取出三支拙劣的细香，点燃后对柳枝枝道：“跪下。”
    嘴上说着，老妇人手疾眼快将唯一的蒲垫，给了跟随她身后进来的孙子，又将细香分了三人各一支。闭上皱皮老眼，跟离世多年的相公开始唠嗑起最近发生的事，她在世上多么不容易。
    之后口中念着估摸是她大儿和儿媳的名字，将上述的话又重复一遍，不同在于，侧重点是说她孙子，也就是小不点近来身上发生的事情。
    柳枝枝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接下来的话，教她突然一个激灵清醒来。
    老妇人道：“二儿啊，你这一走就是这么久，生死不知，也没说给你可怜的老娘捎一封口信，托梦也是好的。娘自感时日无多，自作主张替你买了个媳妇回来，就是桌下跪着的这位小姑娘。相公，大儿，媳妇，你们同老二一起看看，是不是比老二以前中意的姑娘长得好看。老二，你想娶的姑娘在你走一年后就另外嫁人了，替别人生的孩子快能打酱油，你呀，别惦记，娘今天给你买回来的这个姑娘，才是最合适做你媳妇。你答应，今晚就给我托个梦。三年了，娘想你啊，想得心口痛，整宿整宿睡不着。”
    话罢，老妇人扑到地上，脸朝地，手掩面，哭成个了泪人。
    柳枝枝有些犹豫，踌躇半响还是开了口：“大娘，咱们再重新好好商量一番行吗？十五两我能做工还你。”
    老妇人蒙头没有起来，说的话闷声闷气，因为哭得控制不住，鼻音很浓。
    “小姑娘，我二儿长得可俊俏了，跟宋家阿昀不相上下。今年刚满二十，你同意了不亏。”
    不想，小不点又开口：“奶奶，二叔又不在家。要我说，姐姐这么漂亮，你自作主张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坐的不对，万一二叔不喜欢姐姐，姐姐今后日子不好过。”
    像完全在为她说话，柳枝枝连忙点头：“就是，就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懂的东西蛮多。”
    开玩笑，万一对方早战死沙场，她岂不是年纪轻轻守活寡。想她柳枝枝，曾经也是上过大学的优秀进步青年。怎可跟同辈一道碰上穿越的事，别人公主郡主女皇当起，她却只能沦落成村姑，被人卖来买去，最终嫁阴婚，做寡妇。
    太难了，她爱美食美男子，不能轻易这么妥协了。
    老柳家余粮不多，最近半个月多亏二丫在外面找吃的。她能感觉到，原主潦草的一生，最牵挂的就是她双亲和三个妹妹。柳枝枝，快动动你小破脑袋，想办法呀。
    没想到小不点接下来会说出这番话，惊得她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进步青年，嘴差一点没合上。
    “奶奶，你看现在家中唯一的男丁是我，下个月我便九岁，姐姐看着不过十四左右，与其把她嫁给二叔，不如给我。”
    柳枝枝：……，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幅心思。
    老妇人趴地上，转动眼珠子将孙儿的话仔细琢磨，觉得言之有理。但才当着全家人的面，跟二儿前脚说了要给他娶媳妇。再当着他面，把原本许给他的媳妇转头给了他侄子，不太好。
    这呀，得等过几天再提。
    没打主意理柳枝枝，当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拧起孙子的耳朵往外走。
    “平日对你太松泛是不是，先前撞倒我没打你，如今敢在全家排位面前，跟你二叔抢媳妇了。”
    “呀呀，疼，奶奶松手。您老还没说同不同意呢，就先把我打上了，我好亏呀。”
    两祖孙打打闹闹走远。
    柳枝枝环顾了下，屋子久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家具上灰尘垫的很厚实，方才老人家和她跪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印记，遑论屋梁和墙角这些地方的蜘蛛网。
    老人家看着通身整洁，那般重视家人，应该不是不注意这些细节的人。而刚才过来穿过庭院，院中挂着许多半新不旧的衣裳。
    看来这家人是真难，买她花的十五两，不定是全部积蓄。至于老人家打孙子，应该是故意躲起来，看她的反应是不是要去找宋长昀姑姑退银子吧。先前晕倒在门口，才是一时真担心她跑路，急火攻心。
    她也不是个闲得住的人。
    出了这间屋子，果然在墙角看见两人躲藏起来的身影。只是下边衣摆没有藏好，被风挂出来一角教她看见了。
    她淡然笑笑，拿起院中家伙什，开始打扫房间。
    认真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不知不觉到了晌午。老人家笑眯了眼睛，好声好气来请她去吃午饭，这时立马感受到腹中空荡荡的。
    比不得宋长昀家的伙食，毕竟他不做读书人干起屠夫勾当，家中吃肉不难。一小盆清得见底的稀饭，上面漂浮着两片黄菜叶子，桌子上另外有一小碟子，放着三根一小口能消灭的咸菜，以及两个身体还没有她手腕粗的馒头。
    老人家分别舀三碗稀饭放残破的老木桌上，招呼柳枝枝吃饭。她端起最清的一碗，夹走一根咸菜上嘴，再也没有动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
    还是小不点拿起一个馒头，分了一半给她。
    她高兴地接了，从这一半上又分下一半塞到孙儿口中。转头对柳枝枝道。
    “是叫柳大丫吧，今后老身叫你一声柳丫头。本来家里一天只煮两顿饭，柴禾啥的都费钱。想着你才从宋家过来，可能不习惯，就这么做了一顿。今后这就是你的家，别客气，随便吃。”
    “哎。”柳枝枝道。
    和蔼极了，教柳枝枝想起她早逝的奶奶。她本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到十岁，被柳父柳母领养。进门第一天，柳奶奶也是亲自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教她从此把这当家，不要拘束。
    可惜没过几年，奶奶因为胃癌去世。她毕业后不久，跟随养父母出了国。一家三口不想柳奶奶过年坟头孤零零没人祭拜，回乡途中飞机失事。
    也许冥冥之中有定数，她命不该绝，在异世又能再活一遭。
    “老人家，方才在屋子里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不愿意嫁入你们家，你出十五两银子买我，我愿意写下欠条，将来还你二十两银子。”
    老妇人不高兴，沉了脸。不待她说甚么，小不点先站了出来。
    “不行，”他道，“别人说，娶媳妇就要漂亮的，你是阿生见过最好看的姐姐，阿生要娶你。”
    小家伙，想娶是吧。
    “跟我来。”柳枝枝撂下话，放了碗筷往外面走。
    老妇人和阿生不知柳枝枝想干什么，但也跟着走了上去。
    庭院之中柳枝枝左右手各拿了一跟扁担，上面包浆都有。
    她淡淡道：“俗话说，要当人相公，就要管压得住娘子，老人家，我这话对不对？”
    老妇人当然是点头表示赞同，这可是她亲孙子，哪能被外来的小丫头片子给欺负。
    “那好，今天在这里，我跟阿生你分别用三种不同招式过招，你能赢我，那过几天便办喜事，输了，我签下欠你们二十两银子的欠条，一个月内还清，还不了，任凭你们处置，两种能赢算胜了，怎么样？”
    “好，我是这个家的男丁，在此替奶奶做主答应你了，具体怎么玩，姐姐快说。”阿生迫不及待道。
    他似乎天生容易对打架一事激动，这会顾不得还在迟疑的奶奶，正中柳枝枝下怀。
    老妇人也有些心动，二十两，等于凭白再多五两。她看人眼光还算不错，这个姑娘是个好的，要能结善缘，姑娘又有本是，对孙子将来也是一番帮助。
    “可以。”她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