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励士(1)-附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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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颊河南岸，德州军摆开玄武阵。
    玄武，龟也。
    玄武阵便是一个龟形，分为左右两厢，内外两层。
    每厢各五领兵马，以长河军和四支守捉军布成。
    一领龙华守捉军，列阵门。
    二领白桥守捉军，列阵前双角。
    三领长河军，列内层圆阵，保护将旗。
    四领庆云守捉军，列阵双腰。
    五领南任守捉军，列阵后双角、阵尾。
    这玄武阵的阵形不求紧密，德州军四万之众列好之后，全阵占地足有四十亩，黑压压一片，从这边望不到那边。扬起的尘埃如同大雾，军旗招展，战鼓隆隆，气势极盛。便是马颊河畔的德州难民看见了，也都觉得这么强的阵势，纵使天兵天将来了，也要被打回去的。
    至于阵中兵卒，大多是第一次站在数万人列开的大阵之中，战鼓、脚步、马蹄、铠甲的声音有若天上闷雷一般，一阵阵鼓动着胸口中的热血，令人眼花耳热，战意充沛。这一刻，德州军的士气也被这玄武阵激励起来。
    可是坐在阵中的许错却有苦自知，他布下这个玄武阵，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现在看来规模庞大，但兵卒操练不足，刚刚摆好就已经走样了。阵前双角和阵后双角，摆得歪歪扭扭，恐怕牵引阵势出击的作用就发挥不出来了。至于阵腰，更是松松垮垮，万一被敌抄袭，一定难以起到有效的防御之效。
    “杨老令公也该到了吧？”许错侧过头望向西面，随口问道。
    站在身后的杨灿表情镇定，道：“家父来信，还差五十里。”
    许错点点头，取了一面令旗，道：“着尹晖斥候队向西，接应杨老令公。”
    军令传下去，刚刚从河东返回的尹晖调集麾下斥骑，从阵侧而出，向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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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错这玄武阵简直乱七八糟，滑稽透顶。”
    “什么样的人，摆什么样的阵。”
    梁军两位部将侯言和何絪眺望德州军的阵势，一人讥讽了一句。
    梁王班师返回时，带走了朱汉宾和白奉国，将他二人留了下来。
    葛从周听他们的口气十分轻敌，心下略有不满，但他并没有训斥或者劝告。
    梁王临走之际，要他取下许错首级，但他现在也没有十足把握完成此任。
    据守黄河、火烧安德、宋州民变，许错一步步瓦解了征讨德州的梁军，现在背水一战，摆出玄武阵来，便是要一鼓作气，硬撼葛从周一阵。
    若是换作平日，葛从周可以按兵不动，只须一两天，德州军的这个松松垮垮的玄武阵必然自行崩溃。
    但此刻，他却不能再等下去。
    首先，此次出征准备不足，粮秣不够维持久战。
    其次，卢龙镇看到许错拼死抵抗梁王，已经不太安分，随时可能从幽州杀奔而来，淮南镇同样在暗中支持宋州民变，而且兵马屯集淮河南岸，蠢蠢欲动。
    最后，这边的战事若不能速战速决，则梁军主力征讨河东的脚步必然遭到拖累。
    有此三点，葛从周便不能再等。
    “这一战，倒好像是他逼迫我打，我不得不打。”葛从周苦笑不已。
    许错以德州一地，兴风作浪，牵动全盘，足以证明其在河北道立足的实力。
    “这一关，他已经闯过一半了。”葛从周自言自语了一声，赫然抬头，执起令旗，喝令道：“先锋官，前去叫阵！”
    “得令。”
    三个先锋官跨上战马，握紧兵刃，各带两个扈骑奔出本阵，朝着玄武阵方向驰去。
    “敌将前来叫阵！”
    “龙华先锋出阵应战！”
    兵卒层层通报，传信玄武阵中。
    “来了。”许错眯着眼看了看高悬中天的日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无论如何，能够指挥千军万马，与葛从周这样的对手正面交锋，都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最起码，这说明自己已经有资格与天下名将相提并论了。
    *
    清风徐来，两军对峙，虽然头顶碧空万里，晴日高悬，但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雷隐动的肃杀之气。
    梁军的三个先锋官带着六个扈骑，并肩来到两军阵前，这三人都姓刘，乃是祖孙三代。
    老先锋直视前方，道：“孙儿，咱老刘家世代从军，今日就是你一战立威的良机，我与你爹为你压阵，好好打！”
    壮年先锋伸出手，给儿子正了正战盔，道：“去吧，莫要给咱老刘家丢脸。”
    “阿爷，阿父，我去了。”小先锋握紧手中大槊，双腿一夹，先前驰出十丈有余，突然猛勒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起来，长嘶一声。那小将振臂叫道：“梁军刘家先锋在此！谁来应战？”
    玄武阵阵门处，一个德州先锋官看清来人，愕然道：“还是小孩子啊！”旋即破口骂道：“奶奶的，老子从军至今，已逾三年。三年辛苦才换来一个当先锋的机会，却要和一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打！为什么葛从周不来叫阵？”
    给他牵马的小兵笑吟吟地道：“先锋，来的三个乃是梁军中顶有名气的刘家先锋，祖孙三代，您先收拾了这个小的，然后把两个老的也收拾了，全家包圆。从今日起，你就能威名远播了。”
    那先锋官深以为然，点头道：“有理，有理，我去也。”言罢催马出阵。
    那牵马的小兵望着他那绝尘而去、威武不凡的背影，不由得心驰神往起来：“可怜我天生嬴弱，只能给人牵马。若我生得他那般身形，也当先锋官，阵前斩敌首级，那才不负男儿之躯…”
    “报上名来！”梁军的刘小先锋见到敌将出阵，一面握紧兵刃，一面高声问道。
    “爷乃赵晖赵重光！小儿，拿人头来！”那德州军先锋官马踏飞燕，从背后抄出两柄短斧，双臂平展，蓄满力道，同时向前挥出，两柄短斧盘旋而去，飞向那刘小先锋。
    刘小先锋抡起大槊，左挑右拨，将两柄短斧挡下，嘿嘿一笑，道：“雕虫小……”
    话到半截，那德州先锋官赵晖已经驰到近前，双手拖着寒光而来，却是又有两柄短斧在握。
    噗噗两声，两柄短斧分从左右，劈在刘小先锋的脖子上，鲜血喷射而出。
    “阿爷、阿父……我给咱家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