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上一个随时会死掉的人

    第二人民医院。
    付了车钱，李阳急急忙忙的往医院里走。
    “小李？你怎么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拉住李阳的是一个年约60多岁的老头，老头身着白大褂，清瘦的脸上戴了副眼镜，正关心的看着他。
    李阳看了下医生的胸牌，主任医师，王清安。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医生转过身向旁边的电梯走去，边走边说道：“跟我来。”
    这应该是前任的主治医生了。
    李阳抱着彤彤跟了上去。
    进了王医生的办公室，王医生对里间指了指，让李阳把彤彤放到里间的床上，然后让他坐在对面，就看着他仔细的观察起来。
    “头还疼吗？视力怎么样？”
    李阳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闷声说道：“还好，感觉自己挺好的，就想过来在检查检查。”
    王医生仔细的打量李阳一阵说道：“跟我来吧。”然后交代一下护士看着里间的彤彤，带着李阳走了。
    抽血、脑ct等等做了一大推。
    回办公室的路上，王医生看着手里的化验单，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奇怪、奇迹、不可思议之类的话。
    整个人看着竟有些痴傻的模样。
    他当然感觉奇怪，做了李阳两年半的主治医生，李阳的情况他自然是很了解。第一次他断定李阳还有1-2个月的生命，结果在第三个月的月初他见到了李阳，随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无数次的断定李阳要死了，可是这个年轻人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面前，其顽强的求生意志深深的震撼着他。
    三天前，李阳过来做检查时，他判断李阳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再没有坚持下去的可能了，而这点再跟李阳沟通时，也得到了证实。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通过刚刚一系列的检查，他发现李阳的癌细胞还在，但却已停止扩散，并且所有的病理症状全部消失，如果不是看了脑ct，并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他完全看不出李阳有什么病，完全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常人无疑。
    这不可思议的检查结果，让这位从业40多年的老医生迷茫了。
    李阳可不管王医生怎么样，他只要确定自己现在没事就行了，他莫名的感觉到，某种存在既然让他穿过过来，就不会让他轻易的死掉。
    检查做了大半天，不知道彤彤怎么样了？
    李阳有些担心彤彤，睡了那么久应该已经醒了，万一彤彤醒来看不见他会怎么样？
    想起在孤儿院时彤彤看自己的眼神，他心中一紧，加快步伐向王医生的办公室跑去。
    刚一进门，李阳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角里，双手抱着双膝，把头埋在手臂里，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闷闷的哽咽声从小小的手臂中传了出来，钻进了他的耳朵。
    “爸爸不要彤彤了，爸爸不要彤彤了……”
    可把他心疼坏了。
    护士看到李阳进来赶忙上前准备说些什么。
    李阳却看都看他一眼，径自略过她快步跑到彤彤身边，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护士看着这样眼睛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男人，眸子里水光闪了闪，王医生轻轻拍了拍护士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彤彤不哭，彤彤不哭，爸爸在呢，爸爸在这里呢。“
    彤彤听到爸爸的声音，红肿的眼睛急速张开，看清抱住她的是爸爸，小小的她哇的一声很哭了出来，细嫩的小胳膊紧紧抱住李阳的脖子。
    “爸爸。”
    像无助的幼兽见到依靠，又像是走失的幼猿深夜的哀鸣，一声爸爸像利剑一样撕裂李阳的心脏，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眼泪瞬间就滑下来了。
    李阳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人，无意识的重复着不哭，彤彤不哭。
    旁边的护士想向前说些什么，王医生对护士摆了摆手，护士悄悄的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好半天父女俩才好些。
    李阳紧紧抱着彤彤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王医生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彤彤。
    彤彤一直盯着爸爸看，小手更是紧紧抱着爸爸的胳膊，像是只要她一松手爸爸就不见了似的。
    王医生看着父女俩，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时自己捧着她何尝不是像捧着全世界，只是现在……
    王医生看了看李阳。
    唉……我可怜的傻闺女哟。
    “只要你能快乐，爸爸愿意放弃一切。”
    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
    语气平稳而低沉，就像是阐述一个恒古不灭的至理，仅仅听到就能感觉到语言中蕴含的百死无悔的坚定，就像是世界毁灭，他也一样要守护怀里的人儿一样。
    李阳呆住了。
    王医生也呆住了。
    前任，肯定是前任。
    想想自己经历的那个死亡空间，李阳怀疑那里就是前任已死亡的精神世界。
    李阳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前任对抗死亡那么久。
    莫名的李阳有种与前任还会再见面的感觉。
    “我算是知道你的检查结果为什么那么不可思议了，您的女儿有个伟大的父亲。”
    王医生语气中满是惊叹。
    “王医生，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嘛？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李阳不知道怎么接王医生的话。彤彤的父亲确实伟大，可是那个伟大的父亲并不是他。
    “你的情况医学已经无法解释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多注意休息就行了。不过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但我还是建议你常来做做复查，好随时掌握情况。”
    “好的，那麻烦王医生了，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您忙。”
    看着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彤彤，李阳开心的笑了笑，拿起包向王医生挥了挥手就走了。
    护士走了进来，看见王医生站在窗户边静静的看着外边。
    她轻轻走到王医生身边透过窗户看到了李阳的背影，看着他时不时的低下头亲亲怀里的小人儿，看着孩子小脸上天真灿漫的笑容。
    护士的眸子死死盯着李阳的背影，滚滚而下的泪水渗透了脸上的白口罩，她颤声问道：“爸爸，他，他怎么样？”
    “这次，我也说不好了，他现在的情况，医学解释不了的，我也没办法判定。”
    “那，那他还能坚持多久？”护士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答案，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知道。
    王医生心疼的看着自己女儿，伸手摘下她脸上已经湿透了的口罩。
    如暖玉般脸蛋儿白净的找不出一丝瑕疵，不浓不淡的眉毛细而柔，下面是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精致的鼻梁挺而翘，嘴唇丰盈带有淡淡的红润，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淡雅如仙。
    然，此刻如仙子般的女儿，眸子里的忧伤已被泪水淹没，白净的脸颊如水洗，泪波莹莹。
    王医生看着眼前泪水横流的女儿，学生时代的女神，市医院的院花，追求者更是不计其数，怎么就偏偏看上李阳了呢。
    想到这王医生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护士刹那间血色尽退，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王医生赶紧扶着这个傻女儿，好像是女儿来这儿上班的第二个月，那是父女俩第一次见到李阳。
    苍白的脸带着暖心的笑容，对着自己和女儿深深的鞠了一躬，柔声说道：“拜托了。”连声音都是暖的。
    2年半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年轻人给自己和女儿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自己一次次的给他下病危通知，可过不久，就会再次见到那温暖的笑容，听到那暖暖的声音，连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年轻人带来的奇迹，可自己的宝贝女儿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了，曾经那个调皮，喜爱玩闹，并且爱笑的女儿不见了，她开始抓紧一切时间，拼命的学习钻研，废寝忘食，护士、医生、主治医师，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已成为了市医院医术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多少次看到女儿深夜苦读医书，又有多少次看到女儿拿着那个男人的病历默默流泪，她在为那个男人努力，也在为那个男人哭泣，王医生无法发表任何意见，女儿心里有多苦，做父亲的怎能不明白呢，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宝贝女儿爱上了一个随时会死掉的人啊。
    自己做了那个年轻人2年半的主治医师，而自己的傻闺女也做了那个年轻人两年半的护士。
    “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的癌细胞已经停止扩散，病理症状也已全部消失，我无法判定他现在是属于什么状态，但至少近期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王医生抱着女儿，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有些心酸的说道：“所以啊，我的傻闺女，你担心的有些早咯。”
    王医生摇了摇头走到办工桌前拿起李阳的病例看了看，然后很郑重的放进抽屉里。
    护士缓缓走到老人背后，轻轻的环这老人的脖子，俏脸紧靠在老人的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