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好像不颠簸了？”
    “是的，稳了。”
    牛仁义提起一口气，贴着船身仔细听了听，才缓慢地呼了出来。
    “大家还是要警惕，我去上面看看。”
    “小心！”
    几人表情逐渐松弛，困意又一次袭来。
    没过多久，小小的船舱里头就开始弥漫着呼噜声。
    季香也抵不过这种萦绕在身旁的气息，稍稍靠着身旁的木板，便一个姿势僵住了。唐羽将季香放倒在长木凳上，踏着小梯子攀爬了上去。
    “牛先生，你不去睡一会儿吗？”
    唐羽大声地喊到。
    “不了，你去睡吧！”
    牛仁义点了一根烟，站在栏杆上吞吐起来。
    “我们还要多久到渔场？”
    唐羽走到牛仁义跟前，小声地问到。
    “凌晨四五点。”
    牛仁义皱着眉，显然不想搭理这个普通话疙里疙瘩的半吊子。
    “哦。”
    唐羽感受到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语气有些生硬就打消了继续谈话的念头。
    “前面这是什么？”
    唐羽见到远处一个亮堂的巨大深坑。周围有数以万计的鱼类在它的周围环绕。各种颜色的鱼环美不胜收，像椭圆形的彩虹。
    正张大嘴巴，兴奋地喊出了声。
    “完了，漩涡！”
    牛仁义手中的烟掉到甲板上，他紧张地顿足。
    “都醒醒，都醒醒，拉桅杆！”
    牛仁义迟疑了好几秒，才向梦中的几人叫喊。
    可是，浪已经奔赴而来，非常急切，没有余地。
    “来不及了！”
    唐羽收起笑容，回头露出诀别的眼神和嘴角，一副皓齿在月色下特别亮眼，像是马上就要见到想见的人。
    牛仁义眼神极其惊恐地盯着不远处的漩涡中心。见证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的恐惧，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绝望。
    “啊……”
    顷刻间，一切化为乌有。
    船身“咕噜咕噜”地被灌满水之后，竖着绕进了海洋深处。水压让船身在几千米深的水下慢慢解体。
    人，当然除了安于命运的眷顾，便没了其他办法。
    漩涡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灌饱了也就消停了。
    十几分钟后，海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到了哪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在季香的耳畔响起。
    “我这是投胎了吧？”
    季香睁开眼睛，却是在一个不曾涉足的孤岛上，围观的人都是和唐羽相似装扮的人。
    “……”对方一直在讲话，嘴巴说完还会点一点头。
    “我，听不懂。这里是哪儿？”
    她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沙滩。躺着的还有一人，便是唐羽。
    “好困！”
    她扶着头，踉跄了几步又晕了过去。
    “……”
    周围又想起了混合在一处的叽叽呱呱的语言。让原本疲倦至极的季香更加陷入头晕目眩之中。
    “……”
    有几人慌张地跑来，那些人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医生。
    季香管不了那么多，只得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几日，季香苏醒过来。
    “果然在医院。”
    “请问，还有人被救吗，唐羽先生也在这里吗？”
    季香问了一个护士。
    护士拿出纸笔，示意她写下来。
    季香也才明白过来，用英语写了一行字。
    “no，no，中文写。”
    护士很耐心地也很勉强地冒出一句普通话。
    “哦！”
    季香工整地写下文字，递给护士。
    她很温和地一笑之后，回复地记录下：“没有其他人，只有竹内贤君。”
    “谢谢！”
    季香睁着大眼睛，过目文字之后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随后，小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我要是后天不到家，弟弟妹妹要急死了！”
    她赶紧又写下：“请问，这里回府城渔村，要多久？”
    “抱歉，我不知道在哪里。”
    护士摆了摆手，在小本子上写下几个字。
    “这里是？”
    季香继续问。
    “暮国索佳岛。”
    护士微笑着写到。
    “什么？完了！”
    季香有些绝望地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处流下。
    “季香，你没事吧？”
    唐羽坐着轮椅呆呆地看着季香，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
    “唐羽，唐羽，麻烦你借我钱，我要回家！”
    季香看到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抓起他的手便嘶声力竭地请求。
    “回不去的，我在这里就跟坐牢似的。”
    唐羽抽回手指，暗自叹息。
    “我能回去吗？我不是暮国人！”
    季香擦了擦泪水，哽咽地问到。
    “没有我祖父的允许，谁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唐羽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支烟开始吮吸，烟圈在空中升起的时候，他的眉头揪成了一团。
    “我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你祖父肯定会听你的，帮我个忙，我父亲还等着我回去救他呢！”
    季香几乎哀求地哭喊起来，声音传到了病房外头。
    “……”
    “没事，出去吧！”
    唐羽扔下烟头，把这轮椅的车轱辘往前推了推，烟头的火星灭了。
    “好！我去试试。其实，钱你不用担心，我帮你汇一些回去。”
    唐羽将轮椅调转方向，留下一句话。
    “谢谢！其他不用了，他们没我不行。”
    季香停止哭泣，控制情绪，露出一些期待的眼神。
    唐羽行至医院外头的走廊上，一袭身着西装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好久不见，小少爷！”
    讲话的人正是带头的中年男子，讲了一口流利的中文，看起来不像是暮国人。
    “我也就是出去兜兜风，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唐羽舌头捋直之后，普通话说的还是挺顺耳的，可不知怎的，他老是紧张的时候卷舌。
    “老爷子想你了！”
    “木村君，我病还没好呢，怕祖父见着难受。”
    “哪能呢？老爷子惦记着呢！扛走！”
    木村这个王八蛋这小半辈子都只顾着盯紧唐羽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冤家。
    “你这贼眉鼠眼的样，怎么就那么讨人嫌呢？”
    唐羽被一个大块头抱在手臂上，除了没面子，觉得恶心得很。
    “你闭嘴！”
    “有一事，2311病床的是我的新婚妻子，一并请了去吧！”
    “啊？什么！”
    木村显然脸颊的肌肉都在抖动。
    “你小子先斩后奏，果然厉害！”
    木村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找了一个人走进病房，扛起季香就往外走去。
    “放开我！”
    “哟，咱们中国小姑娘！这眼光可以啊！”
    木村见着季香姣好的面容，便露出了歹心。
    “我妻子！你想死吗！”
    唐羽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村，直到这人识趣地走开。
    “来，座驾！”
    超长的保姆车停在医院门口，唐羽被横着塞了进去，季香则是被推了一把。
    十几个猛汉，坐在车内的两边，唐羽和季香只得挨着坐在中间。气氛压抑极了。
    “这，这可怎么办！我们是被绑架了吗？”
    季香轻声地问。
    “不用怕，他们都是我家的人。”wＷＷ.xszＷω㈧.йêt
    唐羽假装气定神闲地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休息。
    一个猛汉立刻坐在地上，用上半身撑着唐羽歪着的头，看上去非常地难以形容的服从。
    季香沉默了，她心想：唐羽祖父说不定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求求他，肯定会放我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