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你现在也是大头巾

    羽箭似雨点一般射了下来。
    兴奋地山贼们只顾扛着“云梯”，准备攻城呢，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倒地。
    单雄信挥舞马槊，往来驰骤，拨打雕翎羽箭。
    山贼见势不好，云梯也不要了,如潮水退潮一般，向后退去，直退到了羽箭射程之外，这才止住了脚步。
    太尼玛吓人了！这城头的羽箭怎么跟不要钱似的！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羽箭！
    杨广看着满头是汗的宇文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不悲不喜不乐不怒。
    宇文恪十分的狼狈，头盔也没有了,露出了花白的发髻。大红锦袍被撕掉了半幅，绊甲丝绦也松了,甲叶子就好像随时会散掉一样。
    尽管宇文述很狼狈，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毕竟自己是出去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这是他要说话的习惯，好像如果不这样做，就没有仪式感一样。
    “贼军势大，我们人少，但是经过力战，还是阵斩了他们十几员勇将。只不过我右屯卫将士也死伤惨重，都头张洪、季容更是殉国而亡，还望皇帝陛下加以抚恤，以安战士之心。”宇文述略微想了想，侃侃而谈。
    杨广看着城下，似笑非笑的说道：“宇文卿家，你且来看。”
    宇文述一愣，转过头去，望向城下。
    一片安静。
    山贼们远远地三五成群的站在弓箭射程之外，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
    声音虽然远远地传了上来，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听不清啊。”宇文述不由自主地说道。
    “再离近点就听清了。”杨广微笑着说道。
    宇文述别的不敢说，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至少杨广认为他听话。
    宇文述表面上对杨广十分尊重，执行杨广的旨意也从来不打折扣。
    所以听了这话，宇文述连忙又将身子冲着垛口靠了靠，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杨广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了宇文述的发髻，离着垛口更近了一些。
    “我是让你看！谁让你听了！这就是你说的贼军势大！他们哪里势大了！一轮羽箭就把他们射出了八丈远！”
    杨广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嘶吼，一边用力摇晃宇文述的脑袋。
    宇文述脑袋被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但是丝毫不敢呼疼喊叫。
    杨广虽然见宇文述如此配合，气也消了大半，但是一望城下，满头怒火再次升起。
    “你说阵斩贼寇十几员勇将！那些勇将在哪！是那个破衣烂衫的，还是那个看起来比你年龄还大的那个！或者说那个穿着女人花布衫的！”
    杨广气急败坏地冲着宇文述吼道。
    宇文述看了看城下山贼们的尸首，也是一阵冷汗。
    虽然下面躺了一百多个山贼的尸首，但是没有一人看上去周正一些。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农夫就是纤夫。
    “这个……这个……”宇文述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杨广狠狠地将宇文述脑袋推倒了一边。
    “干什么什么不行！简直就是酒囊饭袋！”杨广狠狠地骂道。
    宇文述听了杨广相骂，居然脸上露出欣慰神色,而且还略带欣喜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杨广的脾气他最了解，既然已经向骂孙子一样，骂了自己一顿，那就不会再有其他的处罚。
    “那两名殉国的都头，荫一子，各赏白银三十两，缣帛百匹，土地各两顷。其余阵亡将士按照正常抚恤加倍。”杨广正色说道。
    宇文述尚未答话，来护儿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圣明，臣替那些阵亡将士家眷，谢陛下赏赐？”
    宇文述听了，也连忙躬身施礼，正准备说话，杨广一挥手拦住了。
    “你的话，来护儿已经替你说了！你的差事，也由来护儿做吧。你就留在朕的身边，赔朕说话解闷。大将军就别做了！改做朝散大夫大夫吧，同样也是三品，俸禄不降。”杨广冷冷地说道。
    “啊？！”宇文述立刻苦了脸。
    朝散大夫的三品，和大将军的三品能比吗？
    莫说是朝散大夫，即便是金紫或者金青之类的一品或者二品光禄大夫却又如何？
    俸禄不降有个屁用！现在做官的谁还靠俸禄吃饭？
    大将军管多少人？每天手里过多少粮食！过多少钱！
    手指头缝中稍稍露一些，都够整个京城朝散大夫的俸禄！
    “陛下……”宇文述还待说话，杨广眼睛冷冷地望向了他。
    “谢，谢陛下。”宇文述连忙改口说道。
    杨广回头看了一眼来护儿，叹了口气说道：“来护儿，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全权负责守城。宇文述的左屯卫也一起交给你指挥。”
    来护儿苦笑了一声，说道：“臣，万死不辞！不过……不过……”
    杨广眉头一皱，略微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不必为难，有话尽管说来。这一点宇文述就比你强，有什么话，从来不藏着掖着。”
    来护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左屯卫？跟来的不过是几百人，还没有我的水军多呢。”
    杨广一愣，有些不相信地望向宇文述，冷声问道：“来护儿说得可是真的？”
    宇文述早就知道杨广终归会有这一问。
    原因无他，自己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了这个机会，有谁会肯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好话！
    都是像来护儿这样的，落井下石！
    有了准备，宇文述倒也不怎么慌乱，躬身一礼说道：“左屯卫护驾军队，进入姚家寨中，共有兵员六百四十五人，校尉八人，偏将四人。”
    宇文述的话让杨广一愣，不是因为兵员多少的问题，而是宇文述的态度。
    “为何只有这么一点人？三万人的大军，怎么仅仅剩了不足一千人。”杨广纳闷地问道。
    “船队进了响水滩，再向前就入了漳水，臣以为就此可以平安。所以为了不惊扰地方，臣命令左屯卫各部分郡县就食，以免给地方带来太大的负担。但是臣没有想到……”
    “唉！”说道这里，宇文述重重地叹了口气，显得痛心疾首地模样接着说道：“臣没有想到，居然在东郡这样的中原腹地，被反贼袭击！这都怪臣思虑不周！”
    宇文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有时激昂的有时深沉，有时更是十分痛心的样子。但是说道“东郡”“中原腹地”这些词语时，特别的加重了语气。
    来护儿鄙夷地看向宇文述，心中一万个瞧不起。但是也暗生警惕，这个坑挖的，杨玄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中了一枪！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倒是也难为你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不过这个杨玄感，这一次朕定然不会轻易放纵了他！”
    杨广说完，转头望向了来护儿，叹息了一声，说道：“来护儿，你就勉为其难吧。想必这救驾勤王的各方部队，也该来了吧。”
    杨广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冷声说道：“我倒要看看，杨玄感是不是第一个赶来救驾的！弘农杨氏？门第很高吗！”
    来护儿见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拱手说道：“臣，领命！”
    杨广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咱们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裴寂和裴蕴、虞世基连忙上前，殷勤地扶住了杨广。
    “快看！快看！那边好像有人！一定是来救驾的！没错，就是来救驾的！”一名寨兵突然兴奋地指着远处高坡之上，大声地说道。
    杨广本来已待下城，突然听到寨兵兴奋地声音，连忙回身。
    杨广太过激动，转身有些急了，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杨广还没有走近垛口，就听得城楼下面金鼓之声大作，如同开锅一样。
    杨广大喜，高声说道：“快些看看，究竟是哪路兵马，前来救驾。”
    来护儿贴近了垛口，身子恨不得向前突出了半个身子，极目望去。
    城楼下面，只见烟尘一片，一阵阵喊杀声直冲云霄。
    远远看见一面大纛旗迎风飘扬，黑旗红线白月光，里面一个斗大的“隋”字。
    “陛下！陛下！好像是一位姓隋的将军！大纛旗上是一个隋字。”来护儿兴奋地说道。
    杨广不由得撇了撇嘴，来护儿说过之后，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不由得羞红了脸。
    “李！是李字！”来护儿又兴奋地大声喊道。
    “李？这附近有姓李的将军吗？”杨广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官衔！有大旗上有官衔。”来护儿又兴奋地说道。
    “能不能一下说完！”杨广不悦地说道。
    “能，能。我看看啊，字迹有些小，不似李字那么清晰。”来护儿说道。
    来护儿身子又向外探了探，轻声地念道：“都……宝……大将军。陛下，是都宝大将军。”
    杨广听了一愣，眉头一皱，转身问道：“裴卿，都宝大将军是个什么官？咱们十六卫有这一卫吗？”
    裴寂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杨广脸色微愠，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裴卿，你笑什么！”
    裴寂连忙正色，最后还是忍不住笑的说道：“陛下，您忘了？这都宝大将军还是您亲口御封的啊。”
    杨广更是愣了，疑惑地说道：“朕御封的？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嗨！就是那个什么李元霸吗。”裴蕴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杨广一愣，瞬间想起，有些不相信地说道：“李元霸，他不是应该在邺郡驿站吗？怎么会赶来救驾。”
    “估计就是在邺郡驿站中听到了陛下遇袭的消息，星夜驰援，赶了过来。”裴蕴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李元霸倒是忠勇的很啊。”杨广笑着说道。
    “李元霸固然忠勇，关键也在于身边的谋臣武士，也不知道李元霸身边，究竟是谁是谋士，此次李元霸救驾能够如此迅疾，多半也有他的功劳。”
    裴蕴躬身，老神在在地说道。
    “裴行俨！裴行俨！那个舞动银锤，砸的反贼四处乱飞的就是我裴门十五子裴行俨！我裴门为国效力，为陛下效死，从来不敢于后人！”裴寂突然指着城楼下面银盔银甲白龙驹，手持梅花亮银锤的裴行俨，兴奋地说道。
    “噢！让我瞅瞅！”杨广也兴奋地凑了过来，望向城下。
    城楼下一片大乱。
    李元霸、裴行俨和雄阔海，金、银、铜六柄大锤挥舞，冲在最前面。
    山贼们不是抵挡三个人，而是躲闪三个人。
    有人躲闪不及，不论遇到哪一柄大锤，结局都一样，那就是上天。
    山贼哭喊着四散奔逃，三匹马转圈追赶，大锤挥舞之处，现出团团腥风血雨。
    王二虎和尉迟恭一左一右，各带了一队踏白，直冲进山贼队伍。
    “引弓！”王二虎高声呼喝。
    吱吱呀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踏白们引弓搭箭，战马不停，各自寻找目标。
    “射！”
    “引弓！”
    “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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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
    一轮轮羽箭射出，山贼们纷纷倒地，其余的朝着四面逃去，宛如群蚁。
    王二虎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绿旗遥指，不断修正着方向，冲着四散奔逃的山贼一句句发出喝令。
    羽箭如雨点一般倾泄过去，收割着山贼的性命。
    李元霸和裴行俨、雄阔海三人干脆驻了马，不再追杀。
    实在是没有意思，莫说是一合之敌，连一个转身的都没有，打地鼠都比这好玩！
    李元霸嘴撇的如同八万一样，不高兴地看着豕突狼奔的山贼。
    “尼玛就这？就能把皇帝撵的像个兔子一样？”李元霸不屑地说道。
    “关键是上面那些人都是饭桶。宇文述更是一个最大最大的饭桶。”裴行俨笑着说道。
    裴门和宇文氏是死对头，所以裴行俨从小就听够了宇文氏地窝囊事，自然没有将宇文述放在眼中。
    “俺早就知道，这些大头巾都是一些饭桶。”雄阔海也笑着说道。
    他转头看了看李元霸，连忙笑着说道：“大将军，俺可没有说你，你和那些大头巾不一样。”
    李元霸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雄说得不错，不过你现在也是大头巾！”
    雄阔海一愣，撇了撇嘴，眼睛上翻，颇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