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七五-秦香莲04

    包拯：“秦氏人在何处，本府要去见她。”
    公孙策：“秦氏母子三人，在后院夫人处。韩琪暂时安排在了王朝马汉的院子里。”
    包拯先去见了韩琪，韩琪心中激荡，一见包拯就跪下，求包大人救救自己的母亲。
    包拯没得到更多的消息，先派展昭去盯着陈世美和他的亲信，看是否能救出韩琪的母亲了。
    待他来到后院，就见自家夫人与一二三十岁的妇人，正执手相看泪眼……
    包拯轻咳两声：“夫人，这位是秦夫人吧。”
    风渺渺这才松开包夫人的手，起身向包拯施了一礼：“奴家秦香莲，见过包大人。冬哥，春妹，快来见过包大人。”
    两个孩子向包拯见礼。
    包拯：“秦夫人，本府听闻，你并不想状告陈世美停妻再娶，杀妻灭嗣，可是有何隐情。”
    包夫人暗暗给包拯使了个眼色，心说这人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可惜包拯并没GET到自家夫人的意思，反而觉得，夫人是在赞赏他。
    秦香莲苦笑道：“包大人，若陈世美停妻再娶，杀妻灭子之事被证实。官家，会不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从古至今，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官家不追究还好，万一追究，奴家不惧生死，可这两个孩子，岂非也要枉死。”
    包拯微微愕然，他没想到，秦氏的顾虑在此。包拯开口道：“秦夫人但请放心，官家乃圣明天子，最是仁善。断不会因陈世美之过，而下旨株连妻小。”
    似乎觉得，自己那番说辞无法打动秦香莲，包拯又道：“若真要灭陈世美九族，皇姑早已嫁为陈家妻，岂非也在其列。”
    “更何况，秦夫人并不曾配合陈世美，诓骗官家。此案，秦夫人与两个孩子都是受害者。无论如何追责，也不该追责到你们身上。”
    风渺渺再向包拯施了一礼：“多谢大人解惑，奴家总算放下心来，两个孩子的命总算保住了。”
    包拯：“秦夫人可是要状告驸马停妻再娶，杀妻灭嗣之罪。”
    风渺渺叹息一声：“不，包大人。奴家听闻，国朝有规，公主的子嗣不得科举入仕。冬儿虽非公主亲生，可奴家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哪里敢与公主争大小，若我这一儿一女成了公主府的庶子。若陈世美因罪而死，我儿可还有参加科举的机会？”
    包拯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他没想到，被害人竟如此沉着冷静，想的这么长远。
    “不能。公主子嗣，连同庶出子在内，都不得入仕。犯官之后，亦不得科举。”
    陈世美若因停妻再娶，杀妻灭嗣，欺君之罪定罪，他的儿子都无法再科举入仕。
    冬哥一双小手握成拳头，风渺渺拍拍他的手，苦笑道：“不瞒包大人，奴家这孩儿自小聪敏好学，奴家不想因陈世美之过，而误了孩子的前程。只想自立女户，教养两个孩子长大，若他们与公主府无关，与陈世美无关，就可以科举入仕，嫁娶自由了吧。”
    包拯：“是。”
    但是，陈世美想杀他们灭口，他们就这么算了？让陈世美那般恶人，继续当他的驸马，逍遥一世？
    风渺渺：“奴家听公孙先生说，他已派人前往钧州，调取我们的户籍。若当地户籍科记录的是奴家与陈世美早已和离。奴家与陈世美自也不必再见。否则，还要劳烦包大人，为奴家和两个孩子张目。”
    包拯：“……？”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秦香莲所求竟是如此？
    包夫人拉着风渺渺的手：“秦家姐姐，你就不怕，日后那陈驸马以势压人，对你们不利。”
    风渺渺：“若陈世美进京赶考前，就已办好和离书，在衙门备了案。那他与奴家和两个孩子再无关系，奴家又能以什么理由告他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陈世美就更不是个东西了。停妻再娶可以说他渴慕富贵，一时被权势迷花了眼。杀妻灭嗣也可以说他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做下的事，害怕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怕皇帝治他欺君之罪。
    可如果，他在上京之前，就伪造“和离书”，早就休了秦氏，却留她在家中侍奉公婆，教养儿女。那此人还真是狼子野心，没半点人性了。
    包拯心知，秦氏为了两个孩子，不肯冒险状告陈世美。他只能从韩琪那里下手，只希望展昭能快些找到韩琪的母亲，将陈世美这等恶贼拿下。
    却不料，风渺渺又开口了：“若奴家和两个孩子与陈世美再无关系。奴家可举证，陈世美不孝，陈世美明知父母皆亡，奴家将公婆牌位交到他手上，他不仅不接，还不守孝，不致哀，不曾询问奴家，是如何为两位老人办理后事的。”
    “包大人，驸马不孝。若言官参他一本，陈世美是否会被赶出京城，回老家守孝。官家会不会嫌他丢人，令皇姑与他和离。”
    包拯深深地看了秦香莲一眼，心说，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不管是停妻再娶，杀妻灭嗣，还是欺君，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圣人以孝治天下，当朝驸马，前科状元，明知父母皆亡，不守孝，不致哀，不问父母身后事。这样的人，岂可公然站到朝堂之上。
    若官家不严令驸马回乡守孝，让天下人怎么看？驸马回乡守孝，皇姑难道就不该为公婆回乡守孝？
    太后与官家，若舍不得皇姑跟着个坏了名声的驸马爷，那就只有和离一条路了。
    如此一来，陈世美很可能人财两空，两边都落不着好。
    天下读书人，将视陈世美为耻辱。别说这辈子，陈世美再难站于人前。只怕日后史书之上，都要记上一笔陈驸马不孝，若非言官弹劾，其竟不欲为父母治丧守孝。
    至于他停妻再娶，攀附皇家，杀妻灭嗣的事，只怕会流传更广。陈世美的名声，完了。
    好厉害的妇人，陈世美有这样的妻子，还敢停妻再娶，杀妻灭嗣，怕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包拯想得有点多，包夫人却很为风渺渺开心，她拉着风渺渺的手，感慨道：“好姐姐，难为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是这个办法好。”
    风渺渺微微低头，苦笑道：“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陈世美再不是人，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能主动落实他的欺君之罪。他若死了，万一有一日，孩子们怨怪我无情无义，害死了他们的父亲。……到那时，我，就算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也……难解心中郁气啊……”说着说着，她还哭了起来。
    风渺渺这一哭，冬哥眼睛立时就红了。
    想他读书多年，都把脑子读迂了。妹妹或许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却是有过的。虽然，这样的想法每每出现，都会被自己强制性的压下去。可有过就是有过。
    陈世美不孝，他陈冬同样也是个不孝子。不肖父，不孝母。
    冬哥哭得泣泪横流，直喊“娘亲”。
    春妹一下下拍抚着冬哥的后背，眼巴巴看向风渺渺。
    风渺渺快速擦干眼泪，蹲在冬哥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冬儿，别哭了。娘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亲明白，你不会怨怪娘亲的，可对。”
    冬哥连连点头：“嗯，若没有娘亲护着，冬儿早被父亲派去的人杀死了。在早之前，若没有娘亲护着，冬儿早就饿死了。冬儿怪谁，也没脸怪娘亲。”
    风渺渺自袖子里掏出个帕子，小心给他擦去眼泪：“好，好孩子，娘亲都知道，都知道了。冬儿可还记得爷爷奶奶。”
    冬哥立刻点头，风渺渺：“好孩子，爷爷奶奶对你们可好。”
    冬哥：“好，家里没粮食了，爷爷奶奶说自己吃过了，让我们先吃，他们，他们……”说着说着，他眼圈又红了。
    他怎么可能忘记，爷爷奶奶是饿死的啊。为了让他们活下去，爷爷奶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生饿死了自己。
    风渺渺拍拍他的脑袋：“爷爷奶奶对你们那么好，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让他们的儿子，为他们服丧守孝，送他们一程。”
    冬哥认真点头：“是。”
    风渺渺：“爷爷奶奶对你们那么好，咱们就不追究他们的儿子太过混账，不是个东西了。咱们只让他回家给你爷爷奶奶守孝。好不好！”ωww.xＳＺＷω㈧.ＮēΤ
    冬哥和春妹同时说：“好！”
    风渺渺起身，向包拯深施一礼：“一切就拜托包大人了。”
    包拯：……
    包拯当官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原告自己把一切都掳得明明白白，只求一个“公平”的目的的。
    听了秦香莲母子三人的对话，包夫人感动得泪眼婆娑，她拉着风渺渺的手：“秦家姐姐且带着孩子留在开封府内，看那陈驸马敢不敢派人来这里害你们。”
    风渺渺感动道：“香莲多谢夫人收留，一切，就仰仗夫人和大人了。”
    包拯：……
    好吧，除了一开始，他问了几句话。人家已经把事情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他也就没必要再留在后院，看自家夫人和这位秦夫人“执手相看泪眼了”。
    他还是去前面衙门处理公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