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Chapter 33

    周一一大早，戚逸洗漱好，吃过早点，赶到了教学楼。
    三楼东侧的最后一个教室是作业展示的地方，旁边的空教室被用作候场室，戚逸刚走到门口，发现萧崇柏比自己到得还要早。
    他过去打了声招呼，两个人简单地对了阵台词，候场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兴许是提前探知了口风，不少人簇拥在曹阳平身边，怂恿他谈这次的表演。
    “民国风，不好演，”曹阳平故作谦虚，“还不知道讨不讨导师们的欢心。”
    有来参演的学弟学妹奉承道：“曹学长出马，必然不会让人失望的。”
    曹阳平又应付了几句，偏过头一看，戚逸和萧崇柏正头碰头对台词。
    怪会装模作样，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等到前面的人出来，说起评分人的情况，曹阳平脸色微变。
    “没骗你们，”刚表演完的女生一边卸下重重的头饰一边道，“居然有十来个人在教室前排，这场面还真没见过，听说是从剧院那边过来的，可能是想挖好苗子。”
    有人接话道：“就一个月度汇演，剧院那边的人来做什么？”
    “不知道，别管了，赶紧再准备一会吧。”
    议论声传至戚逸的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台本。
    “快到我们了，紧张吗？”他问。
    萧崇柏微微摇了摇头：“不紧张。”小說中文網
    戚逸眉眼弯起来，抬头看到他穿着的警察制服的领带系得不大对。
    “你这个，”戚逸指了指他的胸口，忍俊不禁，“怎么是红领巾的系法。”
    戚逸说着，抬起手替他解开领带，重新系起来。
    萧崇柏低下头，看着对方神情专注，鸦羽般的睫毛烘托着多情的眼，小而圆的泪痣是嵌在白玉的碎钻，五官的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让看的人不自禁地出了神。
    “好了，”戚逸替他系好领带，仰起头，“走吧。”
    萧崇柏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握了下领结，还有几分残留的温度。
    很快两人便离开了候场教室。
    教室终究只是方寸之地，要有评选区，还要有表演的场地，所以不会有额外的观众，但教室里放着几台摄像机，教室内的表演会投影在一楼的大屏幕上，那里围着很多人。
    路亦文看到萧崇柏和戚逸走进了教室，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他这才知道，萧崇柏打招呼的那个人叫作戚逸。
    原来他就是戚逸，路亦文惊讶地想道。
    他时常在论坛上看到相关的帖子，之前也和萧崇柏提到过戚逸这个人名，那时候萧崇柏没什么反应，可那天火锅店的相遇，路亦文还是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今两个人一起站在了舞台上，路亦文莫名觉得他们气场格外地契合，仿佛休眠火山终有一日爆发，烈焰融化了冰雪，化成均衡之物。
    从水中救下董熙之后，后者似乎慢慢走了出去，许文州回访过两次，有一次董熙没在，邻居说去外省跑货去了。
    后来那一次他进了门，董熙在炒菜，等许文州尝了口，发现咸得要命，眉头刚耸起，董熙开了口。
    “没有做菜的天赋，以前小兰在的时候，我做菜她也说难吃，讲究吃吧。”
    许文州到底是跟他把那盘菜吃完了。
    他离开的时候，董熙说他不跑外省了，就留在市内开出租车。
    人间很小，这天许文州坐上了董熙的车，雨下得大，路上堵了半个多钟头。
    半个多钟头的时间，董熙抽了根烟，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董小兰的事。
    兴许是实在没人说了，他们原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
    “她小时候特爱哭，那时候我爸妈刚出了事，我还在上中学，每天从幼儿园接她，她都哭，说幼儿园的小朋友骂她没有爸妈，我就教她说，谁骂你，你就骂谁，第二天回来她还哭，我问她你骂了没，她说骂了，但骂不过，还被老师批评了。”
    董熙笑了下，回过头看了许文州一眼：“是不是挺好笑的？”
    许文州没有笑，但他点了点头。
    他好像接受了他妹妹的死，许文州想，这应该是个好事。
    董熙就那样说啊说，直到许文州提醒了他：“可以走了。”
    驾驶座的人突然就噤了声，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按，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原本是个定案，许文州却没有想到还会有转机。
    重案组那边追查一宗大案时，发现了董小兰的信息，再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挖，发现董小兰是被诱导自杀的，嫌犯逃到了东南亚，目前还在抓获。
    “不会等太久的，”许文州再次坐在副驾驶上，他看着董熙，“会还你妹妹一个公道的。”
    他想起了最初董熙跑到警局的模样，想过他会有多激动，但是却没料到董熙一声没吭，一直抽着烟，没说话。
    片刻后，许文州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董熙抿唇吸了口烟，他面色看似是平静的，手指却微微抽动。
    良久，董熙看向许文州。
    “如果抓住犯人了，我妹妹就能回来了吗？”
    “她不会回来了。”
    许文州看到董熙笑了一下，越笑越绝望，急促的抽泣声伴随着眼泪留下，最终他撂下烟头，捂住了脸。
    剧本终。
    台本讲述到这里便结束了，导师及剧院负责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萧崇柏转头，戚逸捂着脸。
    他还没出戏，悲痛的情绪依旧充斥着胸口。
    萧崇柏抬起手，戚逸在此时抬头，他眼尾是一抹令人心惊的红，泪水划过那颗泪痣，从下颚滑落，是破碎又动人的美感。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倾过身抱住了戚逸。
    湿意浸润了衬衫，刺痛了萧崇柏的肌肤。
    在这一刻，他们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当天下午，戚逸就接到了杨萍的通知，恭喜他拿到了这次的汇演名额。
    很快又有同班的同学发来祝贺消息，还有人私下吐槽曹阳平在知道结果后大发雷霆，实在是输不起。
    戚逸笑着发了谢谢，又给萧崇柏发了条消息。
    他没有很快等到回复，遂翻开了手边的书。
    这本《人鼠之间》他去年看过一次，方才去图书馆想重温，又带了回来。
    顺手翻到结尾，他去年留下的便利贴还在，上面是他写的评语：克制的文字蕴含着现实的残酷，这个故事是一则伤心寓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国，但大部分人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入口。
    下面却有了另一个人的评语。
    整个故事都在讲述孤独，每个人都渴望倾诉，但大部分人又畏惧倾诉，或者是在对牛弹琴。
    这个评语模仿了自己的句式，戚逸怔怔地看着便签上陌生人的字迹，突然看到手机消息提示灯亮了。
    他以为是萧崇柏的回复，但猜错了。
    窦炀：听说你打算参加这次的慈善晚会？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