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直播那点破事儿

    灰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光，外面下着暴雪，夜晚的房间里冷得像个冰窖一样。十岁的男孩浑身瑟瑟发抖卷在一起，安静地缩在母亲的怀里。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客厅里传来阵阵东西破碎声和扬声恶骂，不知道今天又要被砸掉多少东西，也不清楚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臭b/子死了吗？还不给老子出来做饭！老子今儿……今儿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让你出去勾搭……隔，勾搭别的男人！”
    “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老子替别人养儿子，还要供你们娘俩吃穿住行！狗娘养的……老子，老子杀了你们！”
    砰的一声——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楼下隐约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客厅那恐怖的声音依旧没有减小。
    男孩小声问：“妈妈，你冷吗？”
    “不冷。”
    “可是妈妈在发抖啊。”男孩伸出小手用了他最大的力气抱住妈妈。
    头顶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声音，不论听多少次他都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妈妈不冷，妈妈只是觉得有点怕，怕以后见不到我的宝贝儿子了怎么办？”
    “不会的妈妈，不要怕。”男孩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天真的说，“等阿遇长大了，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会好好学习，努力赚钱，一定给妈妈买一间有暖气的大房子！”ωww.xＳＺＷω㈧.ＮēΤ
    “……好，妈妈等着阿遇给我买大房子。”
    那时候男孩不知道往后的生活会如何，他只清楚自己一定要带妈妈离开这个没有光且寒冷的地方。
    20×3，夏。
    “什么？老公？”
    “我看谁刚刚喊的老公？你脸咋恁大呢？”
    卓恩遇看着直播间疯狂刷屏的“老公”二字恨不得把脸怼出屏幕，好给屏幕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粉丝醒醒脑！
    “小哥哥好帅啊，你是个什么主播？”
    卓恩遇喝了一大口可乐，脸上终于见了点笑容。
    “哥哥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用你多嘴。”
    卓恩遇又说：”哥哥是才艺主播，唱歌跳舞扭秧歌，读书识字讲故事，王者吃鸡都可以，哎，看你们需要什么。”
    除了送外卖，卓恩遇每晚还有固定的直播时间，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这期间都是他直播的时间，也是他收入的一部分来源。
    他的直播并不是天天露脸，一周只有一次视频直播，其余的时间都是电台形式直播。直播内容也很丰富，唱歌，讲故事，用自己的声音哄粉丝睡觉。
    他的收入除了粉丝打赏，其余的便是接单的钱，接配音一类简单的有声读物。
    这样的日子，他独自已经过了五年，从起初的0粉丝，到了现在的千万主播。
    大叔的仙女棒：终于又见到七七帅脸了！尖叫～
    请叫我纯洁：主播来段二人转听听！
    半身腐败：你确定你是才艺主播？
    半身腐败：我咋看着你像搞笑主播呢？
    “谢谢我是小可爱送的小心心，大家进直播间先帮主播点一下任务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犹豫徘徊等于白来，关注主播，送你一个爱心贴！”
    法克鱿：隔壁主播比你帅。
    大叔的仙女棒：七七表演个脱衣舞叭！
    横竖都是二：小哥哥有女朋友吗？
    抢孟婆汤：不给你们看我老公的样子(气鼓鼓)
    卓恩遇托着下巴看弹幕，嘴里一边念叨：“隔壁主播比你帅……帅你去舔去[呗，来我直播间干什么呢？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脱衣舞？哼，你付我出场费，别说脱衣舞，脱裤舞我都给你跳！”
    抢孟婆汤@大叔仙女棒：脱衣服先上跑车，我老公不给白嫖！
    直播最欢乐的时刻就是卓恩遇怼别人，不论他今儿过得开心与否，只要碰上这种挑刺儿的弹幕他都会一一怼过去。
    幽默的话语不如一个有趣的灵魂，卓恩遇如今粉丝量达到一千零几百万，每场视频直播基本都有几十万人观看，最差的时候电台直播也有几万左右的人。
    从刚开始的零粉丝到如今的千万主播，收入虽然不多，可也足够让他付起房租，吃饱一日三餐，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主播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看眼缘，不存在男女之分。”卓恩遇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又说，“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要是能重来……”
    此时卓恩遇后半句没说完，直播间上方飘过一个飘屏。
    护肝片：主播好玻璃心
    “玻璃心怎么了？我就是要把我的心碎成玻璃，然后用来扎你！”
    一丢丢可爱：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大叔的仙女棒：七七，我给钱你真的跳脱衣舞吗？
    变身吧挖掘机：正义迟迟未到，这不就是缺席吗？
    君子坦蛋蛋：年轻人不讲武德（小声哔哔，我也想看）
    喜欢你是真的@大叔的仙女棒：哈哈哈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视频会员吗
    平台公屏系统提示：大叔的仙女棒在七贝勒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卓恩遇刚喝进去的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屏幕前的他此刻正目瞪口呆望着屏幕上还在的跑车礼物特效。
    公屏系统再次提示：大叔的仙女棒在七贝勒直播间送出四辆豪华爱心发射塔！
    卓恩遇再没忍住：“噗！”
    可乐全部喷在了面前的桌上，卓恩遇此刻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子一样愣愣地呆住。
    直播间因为公告一下涌入了大量观众，弹幕就像下雨一样哗哗哗刷屏。
    表情帝╯▽╰：发条弹幕压压惊Σ(っ°Д°;)っ
    非洲小白脸：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就是爱你i：我酸了啊啊啊啊啊
    孟婆来杯香飘飘：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人间小仙女：哥哥跳脱衣舞吧！
    这时直播间不论是飘屏还是评论，都清一色变成了“哥哥跳脱衣舞！”
    直播间由于人多顿时卡了起来，卓恩遇好半天才回神，来不及擦嘴角的可乐和桌上的水渍，赶紧结束了直播。
    关了直播后卓恩遇第一时间就是看回放，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就是因为刷的礼物金额太大，所以他不敢接受了。
    还没等他找到人，私信已经将他的手机再次刷屏了。
    “艹！”卓恩遇低骂一声，心想这特么谁啊刷这么贵的礼物？别又是哪个未成年刷的，到时候给他惹麻烦。
    找到这个所谓的二级粉，点开头像进去没任何有用的信息，头像是他戴口罩的样子卡通版，简介是钟爱七贝勒。又点私信进去，发现这个人早就给他私信过，只是卓恩遇没看过。
    也不是故意不看，是他从来都不看私信。
    大叔的仙女棒：主播你是不是gay？
    大叔的仙女棒：小哥哥，脱衣舞跳吗？
    大叔的仙女棒：明人不说暗话，我替哥哥看上你了，虽然他又帅又有钱，且他的口碑一直都很好，希望你不要不识
    抬举。
    卓恩遇：“……”
    卓恩遇翻了翻这个大叔的仙女棒发的私信，不说性骚扰吧，但毫无疑问就是在明目张胆骚扰他！
    光这名字就知道这人到底有多猥琐了，卓恩遇脸上一阵厌恶。
    卓恩遇还没翻完，新的私信又来了。
    大叔的仙女棒：小七七，怎么突然下播了？脱衣舞还没跳呢[期待.jpg]
    卓恩遇看不到这个人资料，也不知道躲在屏幕后面的到底是仙女棒还是仙人板板，他只知道现在看到这个名字就想吐！
    但几万的礼物刷了，一个跑车就是一万块钱，爱心塔更是贵到离谱，卓恩遇还有一丝理智在，先前就发生过未成年向他刷礼物被平台限制，于是他礼貌回了信息过去。
    “仙女棒先生，麻烦问下您成年了吗？未成年人是不允许刷礼物哦。”
    很快仙女棒回了信息过来：[啊.jpg]小七七，是本人回复吗？
    大叔的仙女棒：是是是，我已经成年了，七七放心，我绝对没用我哥的钱！
    卓恩遇：“……”
    “是本人回复，如果您未成年，我现在就让平台返回费用，还希望您配合我一下。”
    大叔的仙女棒：七七，不用退不用退，我真的成年了！我给你看身份证！
    从文字就能看出屏幕后面的人有多激动，卓恩遇一个头两个大，未成年没跑了。
    ^O^
    与此同时，累了一天提前下班的乔逸回到家刚洗漱完穿着浴袍出来，正倒了一杯红酒品尝。突然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嗖”一下吹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嗖”地一下从自己面前飘过一个人影，乔逸面无表情抬手拉住白衣少年。
    “大半夜疯疯癫癫做什么呢？”
    白衣少年咧嘴嘿嘿一笑：“哥，我拿身份证，明天老师要让上交。”
    乔逸扫了一眼，对弟弟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乔泽，你知道说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乔泽笑容逐渐消失，搓了搓自己胳膊好让那鸡皮疙瘩尽快消失。
    乔逸用眼神示意乔泽手里的手机，又瞟了眼自己的钱包，伸出手静静地等着。
    十七岁的乔泽和哥哥乔逸相差了整整十一岁，作为一名尊老爱幼的好同志，乔泽对哥哥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年仅几岁起他就帮哥哥物色女朋友，从幼稚园到高中，恨不得帮他挂一个征婚启事！
    可自从知道哥哥喜欢男人后，乔泽在惊慌中找到一丝理智，开始从女性战地转向了男性，撒网甚广！
    “哥～”乔泽试图撒娇。
    “一、二、”
    “给给给，都给你。”乔泽苦着脸过来把手机和乔逸的身份证放在他手里，“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还没对象？我看你真的在疯人院待久了连自己都疯了！”
    乔逸不搭理愤愤不平的弟弟，拿过手机开始检查乔泽到底干了什么，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只不过在他看到自己卡里扣除二万六时眉头紧蹙，赶紧追踪款项去处。
    乔泽瞅准时机“嗖”一下跑回了自己房间，顺道反锁上了门，一点挨打的机会都不给乔逸给。
    “乔！泽！”
    乔逸一声怒喊，躲在房间的乔泽赶紧上床钻进了被窝，好像乔逸的声音隔墙都带着一股杀意！
    可不是杀意骤起嘛，几万块钱就这样消失不见，哪怕是不缺钱的乔逸都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必须得挨揍！
    乔逸手机支付密码不简单，锁屏密码更是为了防止乔泽设置了最复杂的手势密码，就这样还是能被他给破解，刚刚他去洗澡，乔泽拿手机居然给主播打赏？
    打赏也就算了，现在直播掀起新高《潮，各种直播带货，才艺表演，情感大师……乔泽更是天天看，人逗你开心，你捧场可以理解！
    但！乔泽作为一个高中生，几百也就算了，居然一下子出去了将近三万多，要不是他发现的早，不知还要被迷惑多久？
    看到这里乔逸心中怒火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找钥匙过来开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弟弟的房门钥匙早就换了。
    “乔泽给你三秒给我滚出来！”
    “我不！”乔泽试图反抗。
    “一！”乔逸根本不管，他现在只想好好照顾照顾自己这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弟弟！
    “二！”
    天不怕地不怕，乔二最怕哥哥数123。从小到大，身边人都宠着他这个二胎，而这个家里唯一不宠着他的人就是哥哥乔逸，生来17年，他被123给压了17年。
    “三”还没落音，房门打开一个门缝，乔泽露出一个绚丽多彩的笑容，小声道：“哥～我只是刷了个礼物而已嘛，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乔老二我告诉你，我限你明早八点之前把钱给我追回来，不然滚回家去，以后别再想进我家半步！”
    乔逸抬手就要推门进来，乔泽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口中连忙顺着“哥我错了”，把门关上后竖起耳朵听着乔逸走了以后才拍了拍胸口。
    “呼，吓死我了！”
    届时，这边还在焦虑不安的卓恩遇拿着手机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今晚直播时间才一小时左右，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作为主播的噩梦。
    他虽然很缺钱，也特别想赚钱，但这样的二级粉丝给他刷这么贵重礼物他不得不重视，要是再发生未成年刷礼物的事件，平台也会再次限制，监控自己直播时间。
    想了想他又给人主动发了信息过去。
    “还在吗？”
    对方没有回复，消息也显示未读，卓恩遇心里越忐忑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平台打个电话把钱退回去，哪怕手续费他出都可以，不然今儿晚上他得睡不踏实了。
    电话还未播出去，与大叔的仙女棒聊天界面来了新消息。
    大叔的仙女棒：七贝勒是吧？
    七贝勒回复：是，您是？
    大叔的仙女棒：我是刚刚给你刷二万多礼物孩子的家长。
    卓恩遇心里一沉，看着消息界面良久才呼出一口气回了消息过去。
    七贝勒：您好，我这边会马上联系平台给你退款，但是平台也有规定，要收手续费的，如果您方便，麻烦留个联系方式，明天我联系您，您看可以吗？
    卓恩遇的态度很好，说话也非常客气，他想只要退了别给他惹麻烦，哪怕是手续费他出都可以。
    可是哪想对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大叔的仙女棒：第一，接收未成年刷礼物，你们直播平台等着律师函吧。第二，钱你必须立马退回来，我不管你还是平台，今天我弟弟刷了二万六给你，那你必须得退我而万六，不然连你一起告！
    卓恩遇握紧了手机，眼底不知为何通红一片，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无处诉说一样。
    七贝勒：钱肯定会退您，但也需要一个流程。
    大叔的仙女棒：流程？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才艺主播是吧，我弟弟让你跳脱衣舞，你说给钱就跳，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故意诱惑未成年犯错，你知道这个罪名，可以让你吃够免费三餐。
    七贝勒：这么多的钱一下子确实退不出来，这样大的金额需要平台处理才行……
    卓恩遇输入这些字，最后却没再写完，他怕的，怕会惹上麻烦，可突然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删除重新写道：那你去告吧，我不怕！
    发完信息退出直播平台，接着平台经理人已经打了电话过来。
    “喂，耀哥。”
    李耀是平台经理人，也是很多主播的管理者，他们所赚的费用除了给平台费用，还要给经理人分成。
    “阿遇，恭喜你啊，豪华车和爱心发射塔，一个可就几万呐，我看了下你今晚收入，已经排第一了。”
    卓恩遇长叹一口气没说话。
    是啊，谁都知道一个几万呢，谁都知道！
    “如果你今晚多播一会肯定能上首榜第一，所以你现在平复一下心情赶紧再……”
    “耀哥。”卓恩遇嗓子堵着十分难受，“今晚我不播了，刚才刷礼物的是个未成年……”
    “什么？未成年？”耀哥在电话那头咆哮如雷，脏话连续不断穿进卓恩遇的耳膜，他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会耀哥又发了微信给他：阿遇，你的直播时长不够，刷礼物的事情你先不要回复，平台会处理，直播时间不够会扣你费用，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卓恩遇烦躁不安。
    他现在暂时签约在这个直播平台，合约期为五年，今年也是最后一年，要不要续约他还在考虑。
    前期也是看他人气不错，所以平台主动找他签约，当时他才十四岁……
    刚入直播平台他不懂这行规则，只知道他需要钱，需要生存，所以在前两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未成年人刷礼物。
    当时金额不大，三百左右，但因为这事他不知严重性，在直播间有人问“为什么不退未成年刷礼物的钱”，当时他反问一句”为什么我要退“而导致当时被小规模网暴，私信每一分钟都有几十条都是在骂自己。
    而平台最初不回应此事，他的直播也被暂停，最后家长直接报警处理。
    当时公司退还费用以后，又以他个人直播回应说错话而导致平台被约谈，所以从他微薄的收入中又抽走了一成，那一个月，他拿到手的费用只够每天吃一顿饭，勉强交上房租。
    所以从哪以后他再也不敢轻易说话，更是对粉丝打赏刷礼物更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