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04

    宋简兮扭了冷水拍在脸上，脸上红色的疹子被凉水激得愈发清晰，脸颊微痒，但专业素养让她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抓的手，只是用冷水为滚烫的脸颊降温，她甚至开始怀疑脸上的温度究竟是因为过敏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她翻出包里的药膏，打算轻轻涂一层，缓解一下脸上的痛楚。刚抬起胳膊，盖子还没拧开，她就被人撞了一下，药膏落在地上，路过的人匆匆忙忙还踩了一脚，白色的膏体被挤了出来，糊了一地。
    宋简兮把五指插进头发里，往后梳了一把，漏出脸上有些烦躁的表情来。
    这只药膏还是出门的时候化妆师临时塞给她的，本来就只是个分装，被人这么一踩，根本就不剩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撞到你的，这个东西贵不贵啊？我赔给你吧。”踩了东西的小姑娘连忙鞠躬道歉，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跟她们公司这次来的新人差不多，因为不清楚自己打碎的东西到底贵不贵重，这会儿慌得不行，连抬头看她都不敢。
    宋简兮见她如此慌张，倒也没有太难为她，“没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用你赔。”
    她拍拍小姑娘的背，示意她可以走了。小姑娘这才抬起头，在看到宋简兮脸的那一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迅速离开了。
    宋简兮突然觉得她的脸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你那个是什么药，我帮你去买。”顾懿大概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他靠着大理石砖的柱子，暖黄的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这个角度宋简兮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大概是被过敏折磨得大脑不清晰，并没有回答顾懿的问题，而是脱口而出：“那天的红糖姜茶，是不是你定的？”
    她嗜甜，公司向来不会给她喝这么甜的东西，因为要控制糖的摄入量，不熟的人更不会想得出给她点两倍糖。整个D715艺术广场，大概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给她点奶茶。
    但是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哪怕宋简兮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她也没有去问。
    如果他们之间非要上演什么剧情，也应该是青春期被她“欺骗”了感情的男人归来复仇，仗着甲方的身份把她在摄影棚里折磨死，又或者是找个机会给媒体透漏点什么消息，撕碎她刚刚在杂志上说的谎言。
    可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他看到了她的冷，悄悄给她点了一杯红糖姜茶。
    他又在她为刘耀清的纠缠而烦心的时候出现，并且给她带来了一份“大礼”。
    餐桌上口味明显过甜的菜品，被撤掉的容易致敏的海鲜，特意替换上来的清淡甜点。
    其实她不该开口去问，说不定这些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等下只会迎来一句嘲笑。可这些小事，和POET开出的过于大出血的条件，让一向自恃最会玩弄人心的她，不可自拔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咽了咽口水，手指掐进手心里，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紧张过，也许是大学的时候第一次靠和学长的“关系”拿到了一份不会交给大一学生的商务，也许是多年之前她掰断了原来的手机卡，买了两张前往北安的火车票，带着妈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也离开了一个或许是唯一真心对待过她的男孩子。仦說Ф忟網
    顾懿依然站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也没有否认宋简兮的问题，“你想吃橙酿蟹的话，等时装周结束，你的脸也好了，如果你有空我再请你吃。”
    他一句话回答了宋简兮心里很多问题的答案，她追问：“为什么？”
    “你都说我是你难以忘怀的初恋了，那我不得给你回一份礼？”顾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不是嘲讽，反而像是秋天鲜少存在的暖阳，令人安定。
    宋简兮难以琢磨他这句话里的含义，不满地皱了皱双眉，“多年不见，你的嘴好像变毒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顾懿对她勾了勾手，“毒不毒的，咱能别站女厕所门口聊这个吗？虽然这会儿没什么人，但也够奇怪的。”
    宋简兮揉了揉鼻子，用纸垫着把那管死无全尸的药膏丢进了垃圾桶，走了出去。
    顾懿走在她的身边，“别想太多，我有求于你，仗着对你的了解多下点功夫，不是应该的？图你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吧？”
    他这话说得轻巧，好像就是那么回事，但总让宋简兮觉得哪里不对。
    可她今天的脑子不太适合去想这些事情，只觉得越说话，越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她没再回答，两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回了包厢。
    她一回来见到姜好，愈发觉得方才看到的小姑娘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但总出不了这两天见的这些模特。一种不安感莫名的升起，宋简兮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连吃东西都吃得不安心。
    四人饭桌上很安静，全靠徐尧起话题，宋简兮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也没太注意，直到楼上一声巨响，吓得她勺子跌进了碗里，打翻了吃了一般的奶油布丁，汤水撒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一片水渍。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只是没有宋简兮反应这么大。她的手还有些抖，惊魂未定的样子，几人还没等说什么，楼上又是一阵巨响。这下徐尧也有些坐不住了，“我出去问问。”
    姜好拉下宋简兮的手握紧，她的体温从掌心传来，给了宋简兮安定，“没事的，跟你没有关系。”
    宋简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徐尧也回来了，“服务生只说是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事，我逼问了好半天，他才跟我说别让我问，楼上是青阳国际小少爷包的局，少问为好。”
    青阳国际是国内的一家大公司，涵盖的业务很广，也是本次时装周的参展商之一。他们家的小少爷宋简兮见过，比起刘耀清有过之而无不及，曾经谈商务的时候接触过两次，甲方她见得多了，这位少爷是鲜少让她想要绕着走的人。徐尧此时提起这个名字，有些模糊的记忆带着冷气从四肢涌向心脏，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在洗手间形色匆匆的小姑娘是谁。
    “姐……Icey今天走的是不是青阳国际的场？”她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顾懿捕捉到了。
    顾懿想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只见宋简兮又抬头问他，“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撞了我的那个小姑娘，她去了哪儿？”
    “往四楼去了。”四楼都是独立的包间，应该有独立的洗手间才对，她不应该到楼下来，“你认识？”
    姜好意识宋简兮是什么意思，给Icey的经纪人Helan发了一条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他现在人还在会场，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他们都是ONCE的经纪人，Icey是由Helan带的模特，她年纪要比宋简兮小很多，甚至还没有从学校毕业。
    “我现在叫Helan过来，你别急。”姜好拍拍宋简兮的手，让她不要慌张。
    但惊恐占据了宋简兮全部的思绪，“来不及的……她会上不了场的……”
    楼上又是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巨大得可怕。宋简兮不再等待，站起来就往楼上走，她速度快得姜好都没能拦住她，幸好两位男士都很快跟了上去。
    宋简兮没在意后面的人跟着，从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并不长，在顾懿手抓住她之前，她已经敲响了四楼独立包房的门。
    “Icey，你在么？我是宋简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