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皇极殿内，皇帝照旧坐在御案之后，边上站着冯良才。
    冯乾进来后，就战战兢兢跪在下面，不敢抬头。
    比起之前毫无准备被麻袋套头扛着来，这次他自个走来，境遇明显好多了，不过皇帝威严的气势，还是让他莫名畏惧。
    暗卫已禀报皇帝，顾佟宴与冯乾逛完御园后朝皇极殿而来，在皇极殿高台逗留一会，却又掉头而归一事。
    因着皇极殿外千平的地都是空旷的场地，暗卫隐在无人能看到的角落，隔得太远，没能看清顾佟宴当时的神情，更不用说听到两人的对话。
    皇帝心知他不该管顾佟宴过往的事，毕竟她还憎恶着他。
    可她只见了一个人，变化就如此之大，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很难让人不好奇，顾佟宴看的是何人。
    特别是她看的是他臣子中其中一人，若是她看的那人是旧识，于她名声而言并非好事。
    为防范于未然，皇帝总要知道其中缘由。
    宋翊祯不喜欢拐弯抹角，一上来就单刀直入问冯乾，“今日在皇极殿外，珍妃看的是谁？”
    来之前，冯乾就想过皇帝会问的话，这个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而他也想好了应对之言。
    虽然珍妃和李明昭他都惹不起，但比起一句话能定人生死的皇帝，他更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加上他总觉得珍妃对李明昭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能进锦卫司的人，都是谨慎警觉之人，若是依珍妃的话，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查探李明昭的行踪，李明昭不可能发现不了。
    现在皇帝问了，倒不如老实交代，或许皇帝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这样一想，冯乾便觉‘背叛’珍妃的罪恶感没那么重，他如实回答道，“回皇上，珍妃娘娘看的是锦卫司指挥使李大人。”
    “李明昭？”宋翊祯半信半疑。
    冯乾肯定地应是。
    宋翊祯又问，“她认识李明昭？”
    冯乾摇头回答，“奴才也不知道娘娘怎的突然盯着李大人看，不过娘娘让奴才留意李大人的行踪。”
    没提顾佟宴看李明昭的眼神像见到仇人。
    宋翊祯沉吟片刻，“那她为何要来皇极殿？”
    这个冯乾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便道，“娘娘想来见皇上，说她想出宫，但后来见到李大人后又说不出宫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顾佟宴来见他是想出宫，宋翊祯心里莫名有些失望，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神，思索起李明昭为何会让顾佟宴前后变挂如此之快的问题来。
    李明昭此人十年前勇猛机智献计击退蛮军，自此便鞍前马后效忠自己，朝中有不少抱团站队的官员，唯有此人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又看不出一丝异心。
    他从未怀疑过李明昭，可现在因为顾佟宴的关注，他突然不确定了。
    锦卫司查探皇子公主鱼龙混珠一案，已有一月有余，除了平白揪出许多贪赃枉法，作风不良的官员，惹得朝中官员人人惶恐，乌烟瘴气之外，并无进展。
    像这些事若是一个个查，朝中上下就没几个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要让人尽心办事，总要有实际好处。
    只要没触到皇权民众底线，皇帝觉得不必小题大做。
    他又想起魏木嫣死前的画面。
    当时琴若奉了太后指令，去送魏木嫣最后一程，却听到魏木嫣胡言，宫中有不是皇上亲生的龙子龙女，而且还不止一个，琴若见魏木嫣信誓旦旦，当时就慌了神，兹事体大，她可不敢自己做主。
    琴若想着太后上了年纪，若是将此事告诉太后，太后可能会被气病，思来想去，琴若最后只能找皇帝说了此事。
    魏木嫣给皇帝带绿帽，欺骗皇帝十年有余，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能忍，何况那人是皇帝。
    宋翊祯本已下令与魏氏死生不复相见，听了琴若的禀报后，虽则羞愤，却没有丧失理智，还是去见了魏氏。Ｗww.ＸＳＺＷω8.ΝΕt
    见到魏木嫣那憔悴落魄的样子，他差点没认出她来。
    魏木嫣当时如常地给他请安，说了许多在他听来，不必要说的废话。
    “皇上看臣妾是否觉得陌生，臣妾也觉得自己陌生，臣妾这一生因为喜欢皇上而毁，不过皇上后宫清誉也因臣妾而毁，所以我们也算扯平了。”
    皇帝甚至都没有看她，只问，“你说宫中不止一个皇子公主非朕亲生，此话是真是假？”
    魏木嫣没有直面回答他，只笑着道，“皇上莫急，臣妾没多少时间了，皇上就不能和臣妾好好说会话吗？”
    “魏氏，朕可没时间呆在此处陪你耗，朕再问一次，宫里有谁不是朕亲生的孩子？”说这话时，皇帝已隐有怒意。
    反正都要死了，魏木嫣已不怕触怒龙颜，继续左右而言其他道，“听说旁边就是贤妃的住处，皇上可还记得贤妃？”
    皇帝俊颜沉冷，没有理会她。
    她继续自言自语道，“贤妃有个公主，好像是三公主吧。贤妃进冷宫那会三公主好像还没满百日......”
    “魏氏，你究竟想说什么？”皇帝不耐烦地打断她。
    魏木嫣却似魔怔了一般，继续自说自话，“若非不得已，哪个母亲会这么狠心......”
    此时宋翊祯已听出不对劲，正要转头，却听魏木嫣突然短暂发出嘶哑的‘啊‘声，待宋翊祯定睛一看，一支不知从殿外何处飞来的箭矢，刺穿了她的喉咙，魏木嫣当场毙命！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在皇宫，还在天子面前行刺杀之径，皇帝当即盛怒，命锦卫司彻查该案，连同宫中鱼龙混珠皇子公主一案也一并查探。
    魏木嫣死前这么明显的提示，皇帝怎可能不对贤妃起疑，为了掩盖魏木嫣真实死因，并将贤妃移至锦卫司问审，皇帝只能下令烧了冷宫。
    贤妃已关在锦卫司一月有余，现在细细想来，宋翊祯隐约察觉到，有人可能故意在拖延此案进程。
    这人极有可能就在锦卫司，联系起顾佟宴莫名关注李明昭，宋翊祯觉得李明昭也不能排除在外。
    一想到信了这么多年的忠臣可能怀揣异心，他心里就难以平静。
    一切都要查清楚。
    他命冯乾照珍妃的话做，叫她知道李明昭的行踪，他也想看看顾佟宴究竟要做什么。
    得了皇帝的金口玉言，冯乾当然欣喜应下，因为这意味着就算李明昭察觉到，有人在查探他的行踪，皇帝也会保自己一命。
    待冯乾退出皇极殿后，皇帝又命冯良才秘传顾麟进宫。
    顾麟智擒蛮王立了大功，本应论功行赏，但他并没有自持有功，为自己谋名利，反而替自家兄长求了闲职恩典，他则请愿回到小城任职。
    这样有勇有谋又忠纯笃实的臣子，是明君都会喜欢，何况他与皇帝还有自幼相识的交情。
    皇帝将查探李明昭一事托付给他，自是信任放心。
    ......
    每年的九月份，皇家都会安排三日到北郊秋狝，因时近初冬，这时候兽物为过冬储备食物，活动得最为频繁，是一年四季狩猎的最好时机。
    容贵妃册封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后妃参加秋狝的事务，她虽比从前忙了许多，却能时不时到皇上面前露露脸，以博存在感。
    她现在总算体会到当贵妃管理六宫的好处，只要以后宫有事与皇上商议，皇上大多时候都会见她，而她也能借此机会，给皇上捎上一盅汤或甜点。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相信假以时日，皇帝召她侍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日司寝大监找上她，一脸愁容向她诉苦，“娘娘，皇上已近四个月没召后妃侍寝了，以往奴才到太后说说，太后还会去劝劝皇上，可太后近来心思都放在珍妃身上，前几日听了此事也没多大反应，皇上不召妃嫔侍寝，妃嫔都跑来责怪奴才，没有尽到职责，奴才这差事当得里外不是人，娘娘可要为奴才作主啊。”
    司寝房的差事放在两位先帝爷身上，那是抢破头的好差事，可现在这位皇帝从前不爱召妃嫔侍寝也就罢了，最近半年压根不召妃嫔侍寝了，司寝房上下没了贵人打赏，单靠那点月俸，日子难过还是小事，受人白眼才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这才是这位大监来诉苦的真正原因。
    容贵妃虽说管着后宫，但她从没想过要管到皇帝寝榻上去，现在听了这位大监诉苦，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
    清荷本以为珍妃说要看书，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次日珍妃竟真追着她要看本朝纪事，清荷担心不满足她，她一生气郁症又发作，只能到宫里藏书阁给她找书去。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长公主。
    等清荷福身行礼后，宋嬉灵笑眯眯问她在忙什么。
    清荷便将珍妃要看书一事告诉公主，岂料公主一听珍妃醒了还能看书，欢天喜地要跟着她来长乐宫。
    清荷又跟公主说了，皇帝还没发话旁人可以进长乐宫，宋嬉灵急切想见顾佟宴，怎么可能听她的，只拍胸脯担保，有什么事她自己担着。
    清荷最终只能带着长公主回长乐宫。
    顾佟宴见到宋嬉灵还挺开心的，她招呼宋嬉灵一起坐在炕上看书，不过一翻开这里的书，她脸色就黑了，连着翻了几页，没一个字她认识，在这大泱，她竟成了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