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宋嬉灵眸光清澈看着她，顾佟宴想冷漠以待，都不忍心了。
    思绪混乱，阴郁突然萦绕心头，她默默地撇过头，闭上眼忍着想爆发的情绪。
    宋嬉灵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见她转首，还歪着头去看，这一瞧她才发现珍妃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的，她便诧异问道，“珍娘娘这衣裳可是昨天的？我好像昨天都看到你穿这身衣裳了。”
    顾佟宴昨日从鼓楼回来就躺在榻上，所有人都劝不动她，晚膳没用，洗浴更是不可能的事。
    冯乾最熟悉珍妃郁症发作的样子，眼见珍妃神情似有不对，赶紧上前挡在长公主面前，很是勉强地扯着笑容道，“公主，娘娘今日身有不适，不如公主改日再来看娘娘。”
    要是从前宫人敢这般与长公主说话，早让长公主叫人掌了嘴，但宋嬉灵如今爱屋及乌，喜欢珍妃自然也对长乐宫宫人有好感，她听了冯乾的话，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担忧问，“珍娘娘如何不适，泰院使就在里头，你快些叫他来瞧。”
    此时，清荷也从里面出来，方才宋嬉灵在里面转了一圈，她正忙着没看到，现在见长公主竟然进来了，还站在珍妃旁边，清荷心都悬了起来，万一珍妃郁症此时发作，被长公主看到，那就麻烦了。
    她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拉开长公主。
    宋嬉灵措不及防被拉着走，等反应过来，便恼道，“清荷姑姑，你这是作甚，珍妃娘娘身子不适，我要瞧瞧她怎么了？”
    说着就拨开清荷的手，要回到方才站的地方。
    清荷下意识回头看珍妃，只见珍妃睁开了眼，目光抑郁，盯视着殿前空地摆设的白玉大花盆，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清荷唬了一跳，赶紧遮住公主的眼睛，又唤来公主的奶嬷嬷和几个宫人，不顾公主会不会怪罪，将宋嬉灵连拉带抱弄出长乐宫。
    等清荷再回来，顾佟宴被冯乾死死拉着，看样子她想撞那白玉花盆......
    泰珍闻声而出，忙唤来年轻副手用针扎晕珍妃。……
    为了不让珍妃有郁症之事传出，长乐宫派了禁卫看守，就是琴若带了太后赏赐而来，也不得入。
    太后老人家一听长乐宫守卫森严，连她的人都不能进，对珍妃的处境甚是担忧，她以为顾佟宴又与皇帝起了争执，赶紧让人去请皇帝过来，这去了清心殿才知道，皇帝竟然病倒了。
    太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去了趟清心殿。
    入夜，圆月高升，夜风轻拂着树梢，庭院枝叶沙沙作响。
    春熙宫，容妃正坐在侧殿暖阁案几前，核对中秋宴的座席安排，她宫里大太监高济安站在旁边说话。
    高济安说的事有些突然，以至于容妃听完，忍不住抬头，疑惑道，“珍妃禁足了？”
    高济安此人幼时受过容妃祖母开国长公主的恩惠，因着这层关系，容妃一进宫就将他调到身边，但因绿婵是她祖母一早就安排在宫里的人，所以一开始容妃并没有重视高济安，没想到绿婵竟这般不中用，一个太监都能将她迷得七荤八素。
    绿婵背叛容妃后，被容妃寻了由头打发到杂役房去了。
    现在春熙宫的宫人可以说高济安一人独大。
    高济安用太监特有尖细的嗓音小声回话，“皇上未明令下旨，但奴才派人去长乐宫附近看了，那宫里禁卫围了一圈，那阵仗不压于禁足。”
    容妃放下手里的席位单子，问，“可能打听到里面的事？”
    长乐宫守卫这么森严，就是为防止有心人探听里面的事，她这话却是多余了。
    苏齐就道，“不能，不过奴才猜想，未下明令可能与皇上病了有关。”
    一听皇帝病了，容妃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她再坐不住起了身，面露焦虑之色，“皇上病了，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本宫？”小說中文網
    高济安忙跪在地上告罪，“这......奴才思虑不周，娘娘息怒。”
    他不过以为容妃会更关心劲敌珍妃的事。
    容妃训道，“你记住，宫里所有事都比不上皇上的安危。那些不安分对本宫有威胁的女人再怎么折腾，都不过是后宫的事，皇上是后宫人的天，天都塌了，本宫做再多其他也是于事无补，你可听清楚了？”
    高济安连忙应是，随后容妃要去清心殿探视皇帝。
    前往皇帝寝殿的路上，容妃突然发现，自得了太后懿旨封为贵妃后，她便忙于宫务和册封事宜，好像都没见过皇帝，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发寒。
    魏木嫣不能生养，知道在皇帝身上下功夫多余，才忽略皇帝，沉于宫斗揽权，她若是不想步魏木嫣后尘，无论如何，定要有个自己生养的皇子，才有安身立命的保障。
    想有皇子，皇帝那她定要多走动。
    打定主意后，容妃突然又不自信了，旁人不知她为何晋升，皇帝却是一清二楚，而她至今都不清楚，皇帝晋升她位份的缘由，那她有何资本让皇帝临幸自己。
    她从小接受女子要矜持端庄的教导，六月那会在宫道上佯作偶遇皇帝，已是她二十多年生涯中，做得最出格的事了，那法子旁人做来，皇帝欣然接受，她做来，皇帝却视而不见。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引起皇帝注意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免头疼起来。
    ......
    清心殿，面对太后逼问，皇帝不得已说了顾佟宴患有郁症的实情。
    太后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哀家，不行，哀家得去看看晏晏。”言语丝毫没有顾及皇帝还在病中，仿佛顾佟宴才是她亲生的，皇帝反倒是外人一般。
    因对顾佟宴心有亏欠，皇帝倒不会介意太后对她好。
    但皇帝终归是太后亲生的，再怎么忽略，也不可能拿皇帝的性命玩笑，太后离开前，不忘交代御前近侍，好好照顾皇帝，若有不妥立即禀报，说完还不放心，留了刘乐在此伺候。
    一出清心殿，太后便看见成堆神情焦虑，有些眼中还淌泪的宫妃，连久不露面的顺美人都来了。
    妃子们见太后出来，纷纷向她请安。
    太后看到这么多人，顿觉心烦，她都觉得心烦了，皇帝见着这些人心情能好吗？
    但太后也是过来人，知道她们来此也不过是因为担心皇帝，让妃子们起身后，她也不忍心斥责，只温声安抚道，“皇上身体并无大碍，无须妃嫔侍疾，都不要站着这里添乱了，散去吧。”
    太后说这话时，容妃才踩上御道旁最后一个石阶。
    听了太后之言，容妃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众妃应了是，纷纷散去，转身就看见了容妃。
    见容妃站在身后，妃子们一个接一个上前给她请安，容妃若无其事让她们不必多礼，自己则向太后走去，给太后请了安后，自责不已道，“皇上身子不适，臣妾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臣妾失职，还请太后降罪。”
    太后着急去看顾佟宴，她这戏做得不是时候。
    只听太后似乎没什么耐心道，“行了，宫里妃嫔你位份最高，你进去看一下里边有什么或缺的，安排好。哀家有事，这里就交给你了。”
    容妃见自己不像其他人，有见皇帝的机会，暗想成为贵妃果然不一样了，心中暗喜，面上平静地应了是。
    不过她虽有机会进去，却不一定能讨得皇帝喜欢，这不进去没一刻钟，她就被皇帝以要安歇为由屏退了。
    但不管如何，比起那些连皇帝面都见不上的，她的处境已经好多了。
    回春熙宫的路上，有几位嫔妃正侯在夹道等她。
    一瞧见容妃的轿撵，那几位便迫不及待上前打听皇帝的情况。
    容妃和太后的说辞一样，都道并无大碍。
    庄美人听了便有意无意讨论起皇帝的病情来，“嫔妾听说皇上在长乐宫突发急病，却不知在长乐宫发生了何事，嫔妾觉得为了龙体安康着想，此事娘娘还是慎重去查查才好。”
    庄美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容妃岂会不知，长乐宫此时守卫森严，是皇帝亲口下旨的，她去查，无论明暗，皇帝一旦知道，定会触怒龙颜。
    “庄妹妹此言差矣，皇上命禁卫看守长乐宫，说明皇上有自己的打算，贵妃去查，怕是多此一举吧。”
    容妃赏识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这才发现竟是顺美人。
    想起顺美人现在的处境，容妃便觉舒心，生了皇子又如何，从前平起平坐，现在还不是屈居她之下。
    容妃含笑看着顺美人道，“许久不见顺美人，美人一切可安？”
    顺美人位居妃位之时，两人可是姐妹相称的，现在容妃却疏离地叫她美人，若是从前，顺美人定要与这样两幅面孔的人撕破脸，但她认清自己现在的地位，便不敢拿乔，只低眉垂目说一切都好。
    容妃很满意她恭顺的态度，便道，“待本宫册封之后，顺美人可要常来春熙宫，从前本宫与美人最聊得来了。”
    顺美人闷在宫里一月，领会了宫人拜高踩低的本事，长了性子，一听就听出容妃这话不过客套。
    她急切摆脱目前困劲，这才跟着从前不对头的人在这里等容妃，就是想看看容妃可能顾及以前的姐妹之情，对她被人打压一事施以援手，但听容妃冷嘲热讽的语气，她知道指望容妃，是没有希望了。
    可能昨日她备了礼去见容妃，容妃不在春熙宫都是假的，特意避着她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