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教育

    上午十点钟左右仓库那边的师傅用小推车推来了一大推新书。大夏天两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人将办公室门口空出来的位置堆了一个满满当当。
    张雅文过去签收，拿起其中一本来看，是最近出版社刚出的系列书，新书出来，首先要给平时关系不错的作者以及评论者送去一套。
    她到工作群里看了一眼相关的任务事项，然后很不幸看到了寄书的日期，整个人怔在那里。
    叶栖栖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了？”
    张雅文眨眨眼睛：“现在你热爱工作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寄发的截止日期赫然写着今天，然而办公室的一批人归期未定，所以这个理所应当落在办公室仅存的两个人身上。
    并且签字的人还是张雅文自己。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去参观博物馆嘛，好过在这里分书。
    不过敬业的两个人还是说干就干。张雅文之前经常寄书，对于这个流程很熟悉，打印收件人的快递单页，然后将书塞到快递袋里，再贴上对应的人员信息。后面等着快递员来取即可。
    打印出来很快。但是分装比较费功夫。
    张雅文拿出一大摞包装袋，准备开工，刚撕开一个小口子就被叶栖栖给夺过去了：“我来装，你来贴。”
    包装袋和书的棱角都有些锋利，不小心很容易被划伤。
    叶栖栖手脚很便利，半个小时身后就堆了一座小山，流水线小工叶栖栖麻木地将新的一本书塞进去的时候，问旁边的人：“我当时应聘这个岗位的时候没有注明我还要兼职包快递。”
    “说得好像我面试的时候领导们多诚实一样。”张雅文拍了拍叶栖栖的肩膀，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年轻人还是没有看到过社会的黑暗呀。”
    叶栖栖僵硬着一样好看的脸：“呵，还请经验丰富的师姐多多教育我。”
    “经验丰富”和“教育”这两个词组被咬了重音，意味不明。但是这几天刚刚经历过一些波浪的张雅文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然后飞了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她：“老实点。”
    叶栖栖的眼神依然又冷又木，没有任何波澜。气势汹汹的斗鸡怎么能允许对方只是一个木头，不可能的，一个人和自己斗没有意思。
    语言攻击失效后，张雅文开启了身体攻击，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动手动脚”。
    用胳膊肘怼了怼对方的腰肢，这是叶栖栖的薄弱点，她最近刚知道的。
    然后非常欠揍地去挠她的痒痒。
    几乎幼稚园小朋友喜欢的招式张雅文都给叶栖栖上了一遍。热恋中的女孩子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夏天的衣服穿得少，肌肤和肌肤的触碰，眼神的交汇，都带着点擦枪走火的苗头。
    一阵打闹之后，两个人轻喘着气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彼此，屋子里格外安静昏暗。
    张雅文黑色的睫毛轻轻翻动，两个人距离不断靠近，然后……
    就是一阵劈里啪啦推门而入的喧哗声。
    两个人：“……”
    几个阿姨穿着明黄色印着博物馆ｌｏｇｏ字样的T恤，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简直可以用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来形容。
    叶栖栖黑着一张脸往门边走。
    小年轻在办公室里冷着一张脸，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工作上被领导批评了嘛。
    宋阿姨心思细腻跑上来，推了推张雅文，说：“我看栖栖脸色不好，是不是你刚刚说她了呀。”
    宋阿姨的声音不小不大，刚好整个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一旁的郑阿姨出来帮腔：“文文呀，虽然你是栖栖的师姐，比她年长一些，也算是半个长辈，教育她是应该的，但是嘛，教育年轻人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
    原本害怕被撞破“奸情”的张雅文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既是松了口气，但是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xszww8.net
    她敷衍着点点头，然后看到叶栖栖的脸色简直和波了墨一般的黑沉。
    还长辈？真的是会挑叶栖栖的死穴下手，到最后还不得自己来哄。
    为了避免再从这些阿姨嘴里听到一些耸人听闻的发言，叶栖栖自觉地退了出来，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张雅文紧随其后，时刻注意叶栖栖的心理活动。
    走廊人里人不多，叶栖栖实在是没有去洗手间的想法，便在茶水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褐色的液体在窄小的空间里散发着浓香的热气。
    大夏天即使到处都是空调，也没有要喝的欲望。叶栖栖只是抽出一根小木棒搅拌着，眉眼下垂，她穿一件黑白细格子修身衬衫，扎进黑色宽松长裤里，整个人精致又好看。
    虽然此刻脸色非常不佳。
    张雅文一直都是一个颜控，但是长久的现实生活的历练让她对能找一个长相好看的人谈恋爱早就散失了希望，但是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圆满了。
    她拂了拂额前的刘海，靠在一边门框，准备采取自己一直擅长的偷换话题的技巧，避免自己直面尴尬。
    清了清嗓子说：“栖栖，你穿衬衫好好看哦。”
    一个“哦”就很传神，让整个语言生动了许多，也显示出子十足的谈话诚意。
    但是奈何有的人并不领情：“谢谢长辈的夸奖？”还用了一个问句，将讽刺效果拉满。
    不过张雅文想心天下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不努力的女朋友。
    而她在这一刻立志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是所有人穿衬衫都像你这么好看的，有气质的。”张雅文把自己活得像一个苦口婆心推销衣服的售货员。
    但是这位顾客摆正了自己的作为上帝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张雅文有点气馁：“又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别把气撒在我身上呀。”
    “……”叶栖栖无语，被气到笑出来。
    云销雨霁的一张脸像是被加了一层滤镜，好看的不像话。
    张雅文的心不争气地挑乱了一个拍子。
    “坏了我的好事？”叶栖栖收敛起笑容质问她。
    为色所迷的张雅文十足十的怂：“是坏了我们的好事。”对某些词汇进行了重读。
    接着后知后觉地羞红着一张老脸垂下来。
    也许是这个样子的张雅文格外可爱，叶栖栖原本就并不牢固的生气消散无形，她突然很想捏捏张雅文的脸，或者是抱抱她。
    正要伸出手的时候，宋阿姨刚好过来准备泡枸杞，看两个人像木头桩子似的杵这里，热心肠便又控制不住起来。
    “怎么就不听我们的话呢，栖栖还小，都没有我儿子大，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犯点错有点脾气很正常……”
    “……”
    叶栖栖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寒气，铁青着一张脸，挂着有事烧纸四个大字，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人。
    就连张雅文都对这番话很有微词，孩子？你见过什么都懂的孩子吗？？？？
    回到办公室后，叶栖栖往自己的耳朵里塞了两个耳机，开始一心一意搞校对，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让自己清心寡欲。
    刚交校完几页，一个女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来一批书，雅文喊你过去把书搬进去储藏室。”
    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了，叶栖栖点头并说了感谢，但对方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吗？”
    女同事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我好意提醒一下，我看雅文的脸色，估计搬书只是一个借口，可能是像教育教育你，树立自己的权威感，你毕竟是新人，还是要多懂得点人情世故。”
    叶栖栖：“……”还真是一群乐于助人的好同事们。
    储藏室门口码着分门别类的一堆书，送书过来的人只能帮到这一步，后面的分类入库就需要专门负责的员工，一般就是张雅文。
    储藏室的灯开着一半，只有靠近门口的部分是亮着的，因为没有窗户，越往里面越暗。
    叶栖栖弯腰抱了五本书走进去，张雅文听到声音，指着一边空着的书架说：“放这上面吧。”
    铁皮书架碰到的时候会发出哐当一声响。
    张雅文刚收拾好一块地方，走到叶栖栖身边想要帮忙的时候，被对方给避开了。
    落空的她蹭了蹭鼻尖，感受到小姑娘的坏脾气。
    不过她闹别扭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十几分钟之后，过道上的书都搬了进来。张雅文做好新书的编码，一个个贴上去。
    叶栖栖斜靠在一边的书架上，处于光线的边沿，低矮的天花板上的灯光照下来，另一侧的身体隐于昏暗之中。
    贴条码是一件细活，张雅文眼睛盯着，漫不经心地问：“你的活干完了，怎么还不回去？”
    叶栖栖：“不是说要‘教育’我吗？我等着。”
    “啊？”张雅文有点不理解。
    “作为我的长辈，我的领导，被你说几句，我都理解，这都是为了我好。”叶栖栖这些话在外人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语气凉飕飕的。
    然后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看起来。一点没有认真接受训导的模样。
    张雅文瞥了对方一样，还真是爱记仇，把手里的工作做完后，她将手里的包装纸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顺手将储藏室的门关了起来。
    其他办公室的所有细碎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整个储藏室沉闷又安静。
    张雅文走到叶栖栖面前，抬头直直看着她：“还知道我比你大啊？”
    叶栖栖散漫地挑眉：“所以呢？”
    “所以……姐姐喜欢听话的妹妹。”张雅文笑着歪头打量她，像一只明艳的小狐狸。
    “不听话呢？”叶栖栖“啪”合上书。
    张雅文抽掉叶栖栖手里的书，按住对方的肩膀，踮脚，仰头，找到对方的唇紧紧贴了上去。
    被亲的人一个恍惚，失去了主动权，身体一侧，背部撞到铁皮书架上，发出轰隆一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昏暗之中。
    尘埃浮动继而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