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一梦

    狐千裘醒来时，窗外天色大好，天边是淡淡橘色的云彩，他扶额从床上坐起身，卧房内陈设素雅，帘幔垂地，轩窗下白瓷瓶中的桃花枝开的正浓。
    他赤脚走向门口处，园子内春意盎然，碧色无穷，相邻的园子让他想起了玄天门。
    一位身着白袍的男子手中端着托盘，是一碗浓浓的汤药，泛着苦味。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狐千裘打量着他，淡淡回应道：“狐千裘。”
    “咦？我看过你飞升录，还真是个倔强的妖，由妖变成人还真是少见，一步登天倒也厉害。”
    狐千裘听着这话十分刺耳，什么叫一步登天？
    他在人间摸爬滚打千年，成妖的这一千年便不说了，他光是修炼开启神识便比其他妖族迟，练成了九尾也吃了不少苦。尛說Φ紋網
    系在手腕间的红色丝带突然松开，落在脚旁，狐千裘正要捡起时，却被那人抢先一步。
    “还给我。”
    男子将丝带卷起收在了袖中，将药碗递上。
    “此物是下界的东西便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如今已是仙人，前尘往事便该忘了，好好做你的伏魔仙尊。”
    忘了？叫他如何忘？猛然想起了那个匣子。
    “可曾见过一个匣子。”
    男子渐渐没了耐心，冷声道：“将药喝了，你已脱胎换骨便该忘了过去，匣子已替你扔掉了。”
    这哪里是飞升之界，分明就是另一个人间。
    “你将东西丢哪里了？”
    他指着园子的边缘处，“就这么随手丢下界了，至于它落在了哪里我也不知。”
    狐千裘将人按到在地上，撸起袖子就要扒他的衣服，男子抱头大喊：“来人啊！伏魔仙君打人啦！”
    狐千裘找到丝带，走时还不忘踹他一脚，什么狗屁伏魔仙君，这一个送药的狗眼看人，大步流星朝着园子的边缘走去，风从下面吹来。
    如今整座岛屿飘浮在白云之上，不知距离地面多少千里。
    狐千裘披散着头发坐在山崖的边缘上，悬空晃晃着脚，只着了一身里衣，瞧着天边的云舒云卷，自言自语道：“当年止戈爬到这天上来，是不是也曾在此见过这片天。”
    猛然想起了宣巫说的事，站起身正要跳下去的时候，方才给自己送药的男子大喊道：“不修边幅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狐千裘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关你屁事”。
    纵身一跃从崖边跳下，穿过层层云彩，眼前是渐渐清晰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映入眼帘，最终却落在了飞仙门的广场之上。
    山巅之上的巨像眼帘微垂，剑直直插在地上，双手交叠随意搭在剑柄上。
    狐千裘总觉着这半路冒出来的巨像跟自己有几分相似，是越看越像，怕不是宣巫照着自己雕了个石像摆在了这里。
    飞仙门一副萧条景象，弟子懒散的打扫着地上的树叶，见狐千裘这样的活人眼皮都懒得来。
    一道青灰色身影从远处的石阶走下来，朗声道：“来者何人？”
    狐千裘将面前的头发扒开露出一张脸来，这不是毕子烨吗？
    “宋洺！”
    毕子烨走到狐千裘的面前揉了揉眼睛，“你是宋洺？宋公子？”
    “如假包换。”
    “你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这眼睛怎么还是银灰色的？
    狐千裘幻化出一身月白色素衣，轻车熟路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说来话长，飞仙门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害，先前那个姓曲的带人攻下了玄天门，飞仙门的掌门带人离去之后，弟子不多，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剩下这些人实属不易。”
    狐千裘停下脚步，玄天门出事了？“掌门他们……”
    毕子烨如今拜在叶流云的门下，他本就是个书生，背书自不在话下，救死扶伤成为一个医者倒也不错，“福大命大，是师傅他让我去寻人，捡回来一条命。”
    狐千裘眉头紧锁，这其中的恩怨纠葛说不清，拍了拍毕子烨的肩膀，“祝你前程似锦。”
    毕子烨听得一头雾水，狐千裘广袖一挥已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鬼冥司镇内，整个街市空无一人，狐千裘站在街道的正中间，转过头就看到他与白止戈身着女装，一同在屋檐下啃馒头，恍如昨日。
    曾经关押修仙门弟子的山洞里，便有这样的一尊棺材。
    狐千裘随之靠近，心跳也愈发的剧烈，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还未靠近棺材。
    一只猩红的眼通过水晶棺材的缝隙，正窥视着狐千裘，他看到狐千裘的那一刻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石棺都在颤抖着。
    狐千裘的手贴在棺材上，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他找到了前世。
    擎苍剑插入棺材的缝隙，抬手解开棺材的封印，行尸走肉一般的秦化炀破棺而出，他将狐千裘扑倒在地，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轻轻嗅了嗅狐千裘身上的气息，回头又望着空荡荡的棺椁。
    千万年的相思，在他冲出山洞时，便化作齑粉归入天地。
    狐千裘看着秦化炀向阳而死，又想到白止戈，他到底是如何化出魂魄投入这人世间的。
    他对自己的爱已超出自己的想象。
    仔细回想，从初遇时，白止戈对自己的好感像是与生俱来的，短短几日便成了道侣，都是白止戈与天命抗争争取来得。
    ……
    “你们知道吗？那伏魔仙君在混沌之眼中，与妖魔的头头们大战了三天三夜，连带那害死渡海梵天修仙大族的妖人也一并击杀。”
    茶坊的说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讲着伏魔仙君的故事，茶客拍手叫好，不少年轻人又踏上了慢慢仙途。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问道：“这么厉害？那为何世人不给他建庙供奉他啊？”
    “唉，伏魔仙君这一生是战功赫赫，不过……他还有段风流往事。”
    不少人探着脖子等下文，说书先生手中惊堂板一拍。
    “伏魔仙君的道侣却是个魔族，这说来便是不光彩的事，二十前人间浩劫妖魔出世，这伏魔仙君却死不悔改痴恋此魔，人们便不想供奉他了，再一个妖魔冲破渡海梵天，也是伏魔仙君所为。”
    “那也太可恶了，人间浩劫竟是他引来的，什么破仙君。”
    茶坊二楼雅座的一位公子却不认同，站起身将手中的折扇摇开，靠在栏杆上看向对面的说书先生，此人气宇轩昂，剑眉星目，风雅无双让人挪不开眼。
    他朗声道：“胡言乱语，伏魔仙仙君本就是为了了结这一切，妖魔二族狼子野心突破结界是迟早的事，况且他的道侣原来就是修仙门的弟子，功大于过，这边足够了。”
    说书先生猛地站起身，撸起了袖子用手撑着腰板，不悦道：“你这无知小儿，是来砸场子是吧？”
    公子摇着扇子“啧啧”了两声，“还真是人心不古，道听途说的也敢拿来讲，你也不怕仙君的道侣变成厉鬼半夜要你命。”
    “你……你这人听便听，怎么还咒人！”
    公子在桌子上留下了二两银钱，摇着头离开了茶坊。
    师兄说山下好玩，说茶楼里面有说书的，话本子讲的好听也不过如此，胡言乱语用来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卖古玩咯！卖古玩喽！上古神兵，还有伏魔仙君的字画，应有尽有！”
    那公子一听伏魔仙君便走不动道儿，“伏魔仙君的字画，拿来让本公子瞧瞧。”
    那摆摊的商人见这小公子锦衣玉饰，非富即贵，当即开了一口价，“这画是伏魔仙君的成名前的画作，绝对是真迹，一口价一万两银！”
    “一万两？”小公子笑了一声，将字画塞到了商人的怀中，“你当我是冤大头，赝品罢了，还真敢要价，三文钱还差不多……”
    \"不买就不买，好端端的干什么折我的画。\"
    小公子看了一圈发现一个木匣子，做工不怎么精致，但看木头的颜色还有磨损，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这个匣子如何卖？”
    “这破匣子放在这里都快烂了，三文钱拿去。”
    小公子将匣子小心翼翼包好，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呢！匣子底下还有符文，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小公子在闹市中挑挑拣拣，怀中抱了一堆零食还有古玩，都是他没见过和尝试的东西。
    同行人擦肩而过，冷不丁被人拽住了手腕，东西散落满地，正要教训扒拉自己胳膊的人，举着扇子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眼前的人一系墨蓝色长袍，戴着轻纱斗笠，风一吹轻纱半开，露出一张雌雄难辨俊美无双的容貌。
    这人好熟悉。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
    那人轻声回应：“我观阁下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不如入我三千门下，如何？”
    那小公子两眼放光，哪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放声而笑，激动的揪住男子的袖子。
    “我愿意我愿意！”
    狐千裘嘴角微勾，轻而易举便将落魄留仙门的弟子拐走了。
    留仙门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一个小弟子便换得了不少的草药。
    狐千裘领着人上了三千门，三千门是在飞仙门的旧址上重建的，小公子兴奋的跑上玉石台，转过身又觉着不妥，小跑下来跟在伏魔仙君的身旁，朗声道：“仙君真的要收我入三千门下？”
    狐千裘摘下头上的斗笠，掩藏好自己紧张的情绪。
    “怎么？不乐意？”
    小公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没想到我能入三千门，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狐千裘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敢再去看仙君的眼睛，连忙低下头作揖一礼，“弟子安澜见过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