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褪色

    窦文英：“把录音给我删除了！”
    盛胥枝反问：“那你的监控视频呢？”
    窦文英顿了顿说：“我也会删掉。”
    盛胥枝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真的吗，我不信。窦文英，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已经破产了，我不会毁掉我唯一证据的。”
    “如果你不想我这份录音公布出去，那么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你不做，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
    两分钟后，郁宁舟看着窦文英想发泄又无所适从，只能甩门离开的身影，听着她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赞叹。
    “嚯！窦文英她这是认输的意思吗？”郁宁舟猴子一样窜到门外，等确定看不到窦文英的影子了，她又一脸兴奋地回到盛胥枝身边。
    “我很少佩服一个人，连我爸我都不听他的，但我不得不说，小盛同学，你今年才毕业的吧，你可以有两把刷子啊！”
    郁宁舟摩拳擦掌：“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戏吗？我一定跟着你去！”
    盛胥枝却慢慢打了个哈欠，抬起手表一看，已经是上午十点钟。
    谁能想到一天前的十点钟，她才赶飞机回来，补了几个小时的觉，然后紧赶慢赶去参加毕业聚餐。
    二十四小时后的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颠覆了很多认知，一切就像翻天覆地一样。
    盛胥枝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还异常亢奋着，有无数个想法和点子在脑海中冒出来，活跃着叫嚣着，要马上去做，刻不容缓。但是她的眼皮子却招架不住了。
    盛胥枝道：“好戏没有，好梦倒有，我一天没睡了，现在我要去睡觉了。”
    郁宁舟深表遗憾。
    离开之前她还专门把盛胥枝的联系方式置顶了，并且交代盛胥枝有什么看好戏的，啊不，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找她。
    盛胥枝回到酒店，很快倒头就睡，谁能想这一觉就睡了快十二个小时。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猛地一睁开眼，除了久睡之后的迟钝，脑海里就是播放着宿星淮单膝下跪向她告白的情况。
    昨天一整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相比之下，其实盛胥枝的焦点并不在宿星淮的告白上面，她也不知道的她为什么要不停想起这个场景。
    “停！停停停停停！”
    盛胥枝猛地坐起来，十指插在发间里，把头发揉成了鸡窝头。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盛胥枝闭上眼睛，场景重现，睁开眼睛，那个场景还是在自己脑子里晃荡，简直让人不得安生！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宿、星、淮！
    她又坐了两分钟之后，大脑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追上了此刻的情绪。
    昨天在那乱糟糟的现场中，没来得及出现、没来得及体会的情绪，此时一丝一丝的萦绕着她。
    游戏。
    这两个字又突兀地出现在她心上，说心里没有一点膈应是不可能的。
    真棒啊，现在这些男生一个两个的，都把玩笑开得那么大了，很好玩是吗！
    枯坐了半响，盛胥枝又觉得很好笑，非常好笑。
    心里像是住进了空旷的草原，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灌进了空风箱里，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地碾压而过，留下一屁股尾气。
    此时再回想之前的自己的羞怯和心意，盛胥枝感觉像是吃了隔夜的豆腐花，感觉到实实在在的不对味和郁闷。
    盛胥枝到了洗手间，开了冷水龙头，把头俯下洗了一把冷水脸，
    冷静下来，盛胥枝才走回客厅，柜子上手机发出一道震动的声音。盛胥枝低头去看，才知道这段时间里有很多人给她发了信息。
    吴晓晓：【枝枝，你在吗？】
    她大概听到了什么风声，一连发了好几条短信和电话：【你和窦文英怎么了，我听到她闺蜜的一些话了】
    【枝枝？或许你能告诉我一点事情的经过？】
    【我不会说出去的】
    实在没等到盛胥枝的回复，两个小时后吴晓晓又发消息：【你看到信息的时候回复我一下吧，我有点担心你】
    盛胥枝：【没事，一直在休息没看手机。】
    吴晓晓的消息很快：【那你和窦文英？】
    盛胥枝犹豫了一下，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郁宁舟，因为郁宁舟不会受窦文英的影响。但吴晓晓不同。
    窦文英的经纪公司烈日娱乐和吴晓晓的公司蒙田盛世，往上追溯都是同一个老板和股东。
    窦文英如今的发展不错，在公司里也很受看重。
    盛胥枝心知她和窦文英的事情不可能善了，如果让吴晓晓知道了，吴晓晓必定有一个倾向和站队。
    吴晓晓是个有力的帮手，上一世帮了她很多。
    但盛胥枝想好了，她不需要多一个同盟，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她自会解决这些恩怨。
    想到这里，盛胥枝垂下眼睛，回复道：【谢谢你的关心，只是一点小纠纷，不用担心。】
    回复了吴晓晓后，盛胥枝还看到了宿星淮发的消息。
    宿星淮：【你现在在哪里，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时间显示十个小时前。
    .
    十二个小时前。
    经纪人徐良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很久，他一直在看着摊开放在茶几上的剧本。直到将近十点的时候，宿星淮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宿醉刚醒，宿星淮的脸色带着些许异常的苍白，没有打理的头发翘起了几缕调皮的弧度。
    徐良：“醒了？厨房里有小米粥，先去喝一碗。”
    还残留着眩晕的脑袋让宿星淮比平时多了几分散漫。他窝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不想动。”
    徐良毫不意外，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去厨房盛了一碗粥，放到宿星淮面前：“知道难受。以后就不该喝那么多酒！”
    宿星淮这才睁开眼睛，他慢慢地舀了两口寡淡无味的粥放在嘴里，觉得徐良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另一边的徐良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知道我昨天晚上去接你的时候，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吗？醉酒醉最是误事！”
    “到时候被别人听到你醉酒后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拍出什么不恰当的照片，你要怎么办？”
    “我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毕业聚会，但这一次你真的太过了。”
    徐良脸色难看地说，“特别是那个刘溪宾，以后少跟他混在一起！”
    “你们去年一起上的那个综艺，网上几乎把你们两个人捆在了一起，但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再捆绑下去对你不利。”
    徐良一边训话还一边要和人交流回应，他把茶几上的剧本合上，向宿星淮甩了过去：“别忘了你的目标，你当初给你自己定的目标，你还记得吗？”
    宿星淮左手放下碗，右手顺利接下了飞过来的剧本，他抱着剧本重新躺到身后的沙发上，头往后仰。
    “记得。”
    徐良继续说：“必须记得！公司给你的规划不是短期的一天两天，而是五年十年的长期规划。”
    “我们一直在给你挑好剧本，给你找好的班底合作，就是希望你越走越远，能够拿奖。”
    “除了业务上的规划之外，作为一个明星，你在其他方方面面都不能出错，否则一点小错误，在公众眼里都会被放大。”
    徐良：“更不要惹出什么负面大新闻，防微杜渐，任何小错误都要警惕。在公共场合醉得不省人事，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下一次！”
    幸好昨天的确没出什么事情，不然徐良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徐良平时就以严厉著称，他狠起来的时候，能够一口气连骂两个小时不歇息。
    从某种程度来讲，他绝不输于街头的悍妇，保准从方方面面把人批得一无是处，痛哭流涕然后改过自新，曾经创下过把五个身经百战的老员工直接说哭的光荣历史。
    徐良的观点阐述暂告一个段落，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宿星淮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大有发呆的样子，徐良又提高了声音：“宿星淮！我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宿星淮被迫从昨晚不甚清晰的回忆中抽离，他抬起头看着徐良：“我在听。”
    徐良又何尝不知道他走神了，刚偃旗息鼓的战歌又吹响，开启了第二回合苦口婆心的话题。
    宿星淮根本无心在听。
    他还想着昨晚的事情，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还暗着，于是照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屏幕上的人眉头微皱着，不过帅气的人就算把脸皱成了苦瓜，也只是增添了几分忧郁气质，丝毫不影响美貌的发挥。
    宿星淮此刻的心跳声砰砰直响，几乎要盖过了徐良的喋喋不休，这让他一时有点不敢开手机。
    宿星淮努力回忆，想从昨晚醉酒后碎成片段的记忆里想到更多的事情，但挥之不去的只有一个场景。尛說Φ紋網
    如果盛胥枝知道，一定要拍手说一声心有灵犀。
    宿星淮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他怎么会这样告白呢？
    最鲜明的记忆总会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可是告白之前他到底在干什么，告白之后盛胥枝是怎么回答的，后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宿星淮真的不确定。
    种种的不确定也就造成了他此刻的犹豫。
    但没等他再多想，手指已经摁到了home键，指纹录入，屏幕刷地亮起。
    未接来电和微信未读聊天有好几条，红色圆点如附骨之蛆显示在上面，让宿星淮本就不平静的心跳又加速了。
    他感觉拿着手机的右手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烫过。
    他发誓！就算未来有一天他跟心爱的女生表白，心跳也不会比现在更快！
    四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合作的设计师Davy，剩下三个都是窦文英。
    宿星淮没急着回电话，然后郑重地打开了微信。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好几个昨天在场的人问他现在的情况，还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昨天晚上告白的“壮举”大概已经传遍了吧，宿星淮此刻还有闲心想了一下，还好徐良现在还不知道，否则定会是十倍的滔天巨浪。
    其中属窦文英发的消息最多，足足有十条。
    【阿淮你在吗？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你看到的话马上回我的电话好吗？！！】
    【早知道我就一直在包厢里，我的脸好难受。阿淮，我不离开就好了】
    【阿淮，你再不回我的话，我就过去找你。】
    【这一定不是真的，对吗？】
    ……
    宿星淮将窦文英的话足足看了两遍，他并不理解窦文英话语的意思，前言不搭后语的。
    他和窦文英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打电话就不必了，想了想便动手打了两个字。
    宿星淮：【我在。】
    退出了和窦文英的聊天页面，他现在正在找盛胥枝的聊天窗口。
    是的，他看完了所有未读消息之后，发现盛胥枝并没有先给他发消息。
    面对被告白的当事人，宿星淮不否认他有种松了一口气，又被吊在半空的感觉。
    宿星淮下意识按照最近联系人往下翻，一路翻了好久，就在他以为自己错过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盛胥枝那一框。
    在他和盛胥枝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消息显示是在今年初过年的时候。
    盛胥枝：【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圆圆满满，万事如意，更上一层楼，你会成为最亮的明星的！】下面还有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他当时回了一句：【你也是，新年快乐。】
    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新年节日问候，然后他们就没发过信息了。
    宿星淮的目光看着聊天页面，突然感觉像被烫到了一样。
    盛胥枝没有开口，但他应该开口。
    是他稀里糊涂做下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个交代。
    一行又一行字在输入框被打下又被删去，宿星淮不确定他要说什么，他也很少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候。
    隐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徐良终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嗓子，宿星淮才把最终版的字发了出去。
    宿星淮：【你现在在哪里，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
    剧本被摊开来放在宿星淮的腿上，他的目光落在剧本上，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上面。
    手机震动起来，通知栏上跳出盛胥枝三个字，宿星淮连忙拿起手机查看。
    盛胥枝：【好。】
    宿星淮连忙掀开剧本起身。徐良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宿星淮收拾好要出门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深夜浓黑的天色，警惕地盯着宿星淮：“那么晚了，你要出去？”
    “见一个朋友。”
    徐良不赞同地皱眉：“明天下午就要剧本围读，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出去？去见谁？”
    宿星淮不想细说，只道：“时间足够的，我会按时间回来。”
    宿星淮的什么事情徐良不知道？这么含糊其辞的还是第一次。
    徐良的第六感直觉有鬼，眼看宿星淮手快脚快已经到了门口玄关处，他连忙跑上前去。
    “我早上才跟你说了让你注意……给我站住……”
    宿星淮已经开了门，腰背挺直，抬头挺胸，义无反顾的脚步踏了出去。
    咔嚓一声关上门后，空气中只留下徐良最后气急又无可奈何的话：“……你把脸给我遮好！”
    那是自然。
    宿星淮捏了捏贴服在鼻尖的口罩，另一只手将黑色的棒球帽套在头上，很快融入了夜色里。
    一路风尘仆仆，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约定地点，那是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私密性很好的私家菜。
    宿星淮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五十分，离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他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看着店门内的灯光，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夜风带冷，他却觉得额头沁出了汗，不觉已经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
    直到前台发现门口的人，探出一个脑袋看向他：“先生您好，请问您要进来吗？”
    宿星淮顿了顿，“……让我再等一下。”
    幸好天色已深，幸好灯光不亮，幸好戴着口罩，没人看到他白里透着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