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契书

    布襟撕裂，盖在宋长昀身上的被子被迫掀开，随之发出一道令人忍不住磨牙的声响，柳枝枝连忙扔掉手里的布料。
    是宋长昀穿在身上的薄外衫。
    他姑姑看得微楞，没想到热心的邻居，领了此事登门而来的刘姑娘家婶子进屋来。听见响动，几人好奇地围过来想瞧一瞧发生了何事。
    没成想，一向名声在外不错的宋长昀，屋子里居然藏女人，还是个好看的女人。他躺在床上，妖精在身侧，难怪他姑姑进屋后便一去不复回。
    可算是教她抓到不得了的东西了，刘姑姑的婶子心想，还是前头定过婚约的柳家大丫头。他们这样不清不楚，她的侄女夹在中间成什么了？
    她又何时受过这种气。
    使劲眨巴眼，确定没有眼花，便大声道：“嚯，这就是你们老宋家的为人？老柳家的作风？真真是好教养。今儿老娘在这替哥哥嫂嫂向你们老宋家道一声，咱们两家的亲事，吹了。外头要是敢传什么关于我们大妞的坏话，少不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你们麻烦。这位老姐，你到时候可要为我家可怜大妞作证，是他们老宋家和柳大丫根不正。”
    她嘴上叨叨不停，手没闲，一番话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捶足顿胸。最后想拉好心为她领路的宋家邻居今后为她家姑娘说话时，面色一变，双手握上邻居的手，说话腔调都带着委屈快哭了。
    邻家婶子也不知道会趟进这股子浑水里，当即看了宋长昀姑姑一眼，面对刘姑娘的婶子，含糊其辞地推诿，抽回自个的手便急冲冲家去。
    边跑边回头，活似身后有恶狗在追赶。教刘姑娘的婶子没有料到会这样，一张银票便从两人刚才握手的地方，腾空变出来缓缓飘落下地。
    刘姑娘的婶子心疼极了，忙把银票捡起来。天杀的，这可是五两银子喂，竟然忍心教它沾染地上的灰。
    柳枝枝三人原本都有点焦急想解释清楚事情原委，看见这一幕颇有点无语凝噎上心头的无奈。
    人一冷静，便能看出不少事端。
    例如刘姑娘的婶子方才表情太过浮夸，进来先是一喜，再干嚎。这莫名其妙的银票，以及方才她自个亲自说的什么刘姑娘的名声。好像料定刘姑娘，将来名声一定会有污点，先行放话，出了问题便是宋长昀来给她背锅，全是宋长昀的污蔑。
    宋长昀的脸上藏得太好，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姑姑却没想到这么多。
    刘姑娘的婶子捡起银票，放话要与宋长昀退亲，要让宋长昀和她柳大丫今晚做的事情，明儿就传遍云上县和铜水村，看看他们这对狗男女好不好意思。
    说完狠话，抬脚往外边走。
    他姑姑慌了神，紧忙追上去。两人一番拉扯，听不清嘀嘀咕咕在说什么，隐约可见他姑姑从衣袖里掏出好几块碎银子给了刘姑娘的婶子。
    再回来时，刘姑娘的婶子早已心满意足离去。
    她看向柳枝枝的眼神，很是嫌恶。
    扑天垂腿哭诉道：“真是作孽，将你卖去阿生家了，也摆脱不了。唉，可怜短命的大哥哟，当初你们给阿昀定亲事怎么就瞎眼招来这么个女娃娃。偏生，阿昀还对她钟情得很。”
    这话柳枝枝心道没发接，怎么看宋长昀都不像是喜欢她。今晚出现得也莫名其妙，是他害得两人如今沦落到这个局面。
    她便道：“我将剩下的八十五两补给你了，当初你跟孙赖皮立的那张字据呢？给我，天黑了我着急家去。”
    没想到宋长昀却道：“你是见陆员外的儿子回云上县了，急着去上门给他做妾么？枝枝，你晚了一步，被你家后面的刘大妞截胡抢了。再过两日，只怕刘大妞已经进了陆公子家侧门。”
    他不出声则已，一说话教自个姑姑呆立当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反正，一手给银子，一手给契书。”柳枝枝执著道，不耐烦地向宋长昀伸手讨要。
    陆员外，陆公子，刘大妞？跟她的契书有什么关系。天黑了，她得早点回家去，明天一大早要领着阿生和他婆婆回铜水村呢。
    微醺的烛火，昏黄昏黄，照映在柳枝枝圆润干净的手指尖上，宋长昀莫名喉结一紧。
    将贴身携带的契书掏出来，慢慢放在这只吸引他目光的手心里，不经意触碰到了她的食指。上手温热腻滑，犹如以前他常常喜爱贴身把玩的美玉。
    不知道，吻上会是什么感觉？他略有些浮躁，呼吸细微紧促。
    你看别人是风景，别人看你也是如此。
    柳枝枝盯紧了宋长昀如琥珀般的双眸，不知不觉被吸引，微怔出神。眉目如画，肤质细腻得她都嫉妒，原身求财没有，反倒搞烂了自己名声，不知道可有后悔。
    若不是原身那神来一笔，只怕眼前人，如今不是举子，也有秀才功名在身。只要踏上仕途，又何愁将来还是苦巴巴的日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的衣食温饱会有，说不定还可以混上诰命当当。
    他姑姑沉浸在个人思绪里面，喃喃道：“我的银子，方才我怎么就给了银子，真蠢。”
    柳枝枝被她惊醒，宋长昀给了契书，如今微微弯腰，不知要做什么。她连忙收手捏紧契书，往八十五两里再填了一两碎银子便往外面跑。
    出了屋子，她道：“多给的一两银子，算是方才不小心打了你的医药费。”
    宋长昀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变，只是眸光跟上了柳枝枝的身影。
    回到阿生家，他们已经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打包好，带不走的，藏进了地窖里。
    本有几分破败的屋子，眼下空荡荡地，又添上了几分萧条。
    柳枝枝不好意思，红了脸道：“是我对不住你们，害得你们没有安宁日子。”
    “哪能呢。”阿生婆婆一如往日和蔼，规劝柳枝枝：“傻丫头，自从阿生爹娘去世，老婆子在这里就只靠宋家阿昀照顾，勉强混个温饱日子。但是少不得家中常常被扒手光顾。为此，阿生才常常不归家，说要在外面跟人混学工夫，好教训那些人。老婆子呀，本来就起了要搬家的心思，只是想着跟你一起走，一则能得你照顾，二来，为阿生换个地方好好读书，三来，你跟宋家阿昀是一个地方的，老婆子放心。”
    “快别哭了，啊。”
    虽然阿生婆婆为了让她安心，这般说，柳枝枝却是认真将欠他们的这份情放进心里。若不是他们，，没有本钱，她怎么能够卖得出五百两银子。
    对着阿生婆婆，她跪下磕头。
    “枝枝没有什么能报答您大恩的能力，若是不嫌弃，您收我做干女儿吧。将来阿生大了，我与他还有他媳妇，一起给您养老。”
    躲着听墙角的阿生藏不住了，跳出来气呼呼地道：“不行，你怎么可以比我长一辈，阿生将来还要娶你的。”
    “不然，我认您做奶奶？”柳枝枝歪着头，如此向老人家提议道。
    阿生先附和：“我看行。”
    阿生婆婆哭笑不得，她这个傻到家的孙子噢，跟着也同意。柳枝枝连夜烧水，向老人家敬上一杯热乎乎的拜亲茶。
    她不知道具体是该给什么东西，反正以前看电视剧拜师父都敬茶，应该差不多吧。尐説φ呅蛧
    一宿很快过去，清晨柳枝枝出去一趟，挑必用品买了一点，随后三人大包小包背身上，趁天色还早，往铜水村方向赶去。
    东西委实过多，柳枝枝叫了趟牛车代替步伐，三人没用多久，赶到铜水村。
    村子里热热闹闹，许多人端着跟脑袋差不多大的碗，围在树下说东家长，道西家短，吃饭成了附带的事。
    见有陌生马车进村，先是吓了村中的阿猫阿狗一跳，随之则是他们这群闲人。
    东西委实太多，柳枝枝便加钱，让赶车的大叔把马车驾到家门口。门前大树下那群人，她没起过去打招呼的意思。
    当初她被孙赖皮强行抢走时，这群人的嘴脸，她还记着呢。
    青瓦白墙的屋子，大门用松木做的。往常干干净净，如今杂草长得老高，门上也被人泼了东西。
    柳枝枝心底狠狠一沉。
    别是她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罢？难怪柳老爹不曾找过她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