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宋姑姑

    宋长昀没来得及解释，妇人高高兴兴迈出门槛，亲切地伸出双手上前来解了她身上的绳索，顺势握住她的手。
    终于解了绑，柳枝枝微微松了口气，偷偷做起活动筋骨的动作。
    一路这个样子走到这儿来，她都要尴尬死了。偏偏前头的人她追不上，在后面叫也不理人。
    妇人嘴角噙笑朝柳枝枝又道：“可真好看，跟咱们阿昀啊，正好相配。”此话说完，数落起宋长昀来。
    “阿昀，你怎么将刘姑娘一人带往家中了？还将人绑成这幅模样。姑姑有事晚了一点，还没有代替你爹娘拜见过刘姑娘双亲，这唐突了，有损刘姑娘的清誉。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今儿失礼的地方不止这一点，媒婆也没请家里来吃盏茶，当心人家媒婆转头便替另外的小伙子来给刘姑娘相亲。”
    柳枝枝第一次见宋长昀紧紧抿唇，精致的脸上有了龟裂的痕迹。
    “姑姑，她不是。”他慢吞吞说了这两个字。
    夫人并不想听他说话，噼里啪啦一顿讲完，亲密地挽上柳枝枝的手臂，带着她跨进眼前的这道后门。
    随即顺手关了门。
    宋长昀跟在她们身后，门刚好挨着他鼻尖关上。要不是及时察觉不对，慢了一步，今晚要血溅门口。
    姑姑这是跟他置气。
    进了屋子，夫人拉着柳枝枝在房屋里转悠起来，打的是带侄儿媳妇熟悉今后居住环境的主意。这房子是她的不假，侄儿在县上做卖猪肉的营生，一直是付了房租后在她这里落脚。
    这座房屋是她夫家的家产，是刚好一进紧凑的格局。
    早年丧夫，膝下有一子一女，之后娘家的哥哥嫂子又早早意外离世。当时宋长昀不过八岁，哭闹三天不休，教她在一旁看得难受。尛說Φ紋網
    之后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人就有点不对劲。
    她这个侄儿从小长得好，自此往后一直逢人面上自带三分笑，跟人不亲不疏的模样，看着跟哥哥嫂子在世时似乎没多大区别。只是，他再也不闹着要吃糖了。
    糖精贵，哥哥在陆员外家中干活计养家，家中不富裕，并不能常常吃得着。他小时后为了糖，跟他父亲没少过招，跑腿的活要给糖吃才去。
    二哥和三哥家中更难，全靠两三亩贫瘠的地，向老天爷讨饭吃。兄妹四人，也就她相公在世时，在县上经商过得好一点。
    宋长昀半大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跟他们哪一家，都是不小的负担，她便将人接到身边跟儿子女儿一同养。
    还好相公本是孤儿，不存在有宗族阻拦的情况。
    岁月不饶人，如今阿昀，已经到娶妻的年纪。
    先前当侄儿面讲了不少坏话，现在只有刘姑娘在身边，她收回飘远的思绪开始夸赞侄儿。
    “刘姑娘，阿昀应当跟你提及过我，要不嫌弃，也跟他一起唤我一声姑姑罢。”
    柳枝枝约莫察觉到宋长昀的姑姑认错人，听宋姑姑称呼她，却是柳姑娘，一时就有些拿捏不准。
    铜水村提亲，柳姑娘，铜水村只有她家才有柳姓待嫁姑娘。倒是刘姓的有不少，之前被孙赖皮绑了站屋门口时，讲了过分话的那位刘大婶，他们家便有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听说最近有媒婆在她家出没。
    巧了，前来求亲的人家，也是在云上县做屠户的营生。
    她又道：“刘姑娘，他是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但放心，过日子是没毛病的，有个什么作为长辈我定站你这方数落他。他从小失了双亲，难受了不爱跟人说，八岁起养在我膝下。只是有什么不出格的小毛病我托出这张老脸还你担待一点，过日子么，本就是要互相体谅，才能夫妻和美。”
    柳枝枝也赞同她这个说法，连连点头。
    宋长昀姑姑越看越满意，颇有几分恨不是两人今日成亲的心态。
    这姑娘一路走来不小家子气，面对她这个长辈一直温和有礼。如此佳人，错过上哪再寻。
    正好宋长昀围着屋子绕路，从正门走了进来。
    三人刚碰头，宋长昀的姑姑忍不住询问起侄儿：“阿昀，今儿你走那么急去，刘家双老可有怪罪？你可有将与刘姑娘的亲事具体三书六聘的日子流程定下来？”
    宋长昀淡淡道：“姑姑，她是刘姑娘家前头那户的姑娘，柳大丫。”
    “什么？”他姑姑明显十分震惊，见侄儿肯定点头后，一把甩开挽着的柳枝枝。
    柳枝枝措不及防，仰着身子往后差一点跌倒，连着倒退几步，好在稳住了身子。
    她不禁腹诽：这，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点。
    “竟然是你，我居然拉着羞辱过阿昀的人，寒暄这么久？”宋长昀的姑姑美目一改温宁，瞪着眼看了看柳枝枝，复又看向宋长昀。
    “阿昀，你带她回家做什么？往常姑姑是教你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但不想你今日这样子。难怪她身上有麻绳，想来是天灾降临，柳老头养不活一家人，开始卖女儿了罢。我给你去提亲买聘礼的银子，还剩了多少在身上？”
    宋长昀道：“没了。”
    “那明日去下乡买猪的银款呢？”
    “也没有了。”
    他姑姑闻言，转头抽起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舞两下后，朝宋长昀腿上抽打。
    她边打边大哭，口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她当初在学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吵着要跟你退婚，宁愿做陆员外家公子的妾，也不愿意嫁你为妻。当时你咬死了不肯退婚，陆公子是怎么让家中家丁打你的，她柳枝枝也在当场，你就这么轻易忘记了？”
    宋长昀站原地没有挪动一下脚步，生生受着姑姑的打一声不吭，从眉毛上慢慢冒出的细汗才看得出，他很痛。
    打了一会儿，他姑姑举着鸡毛掸子，终究是不忍心再打。
    她凝视良久，双目噙泪失落道：“算了，这是你的选择。”
    转身丢下鸡毛掸子，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柳枝枝早被吓傻了，方才有飘落的鸡毛掉她头顶都未察觉。
    她向宋长昀温和问道：“你，还好吧？以前是我不对，在这里我向你道歉。一百两银子是你的货款，现在因为我没有了，今后你怎么办？”
    她悄悄在心里补了一句：我代替原身向你道歉。
    没想到宋长昀却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道：“不必，这一百两银子又不是送你。今儿起，你便是我的长佣，家里家外的活计，别等我吩咐，小心我一个不满，将你卖给铜水村村尾的傻子收回本钱。”
    柳枝枝心底不禁泪流出一条滚滚大河：……，已经开始人身威胁了嘛，果然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