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微光·30

    巨龙的角刚猛有力，形似驼鹿，狠狠地撞在五条悟的无限屏障上。强烈的震感随之而来，五条悟从半空落下，被赶来的鬼蝠鲼稳稳接住。
    “没事？”夏油杰回神。
    “没事。”五条悟爬起来晃晃脑袋，有无限在，他不会受伤，“这条死龙，要不是……”
    仿佛是嘲讽两人的无能，鬼蝠鲼贴地飞行，巨龙急速迫降，平行一段后又再次浮空，甩着尾巴，就为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艹
    谩骂声差点没憋住，五条悟磨着后槽牙，捏出“苍”的手对着巨龙举起又放下。苍的攻击范围太大，不好控制，万一不小心过头了，连灰都没给轰剩下，他拿什么让杰吸收！
    啧。
    五条悟眼神一暗。
    他要是会了反转术式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有飞行单位的只有夏油杰，碧玺倒是能飞，但他带不了人，蓝色的咒力在五条悟头顶绽放，吸收产生的巨大跳跃力，让他一举来到龙首前。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血气扑面，张开的无限空间与天空中的霸者，再次撞到一起。
    *
    突然出现的咒灵喷了一口大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遮天盖地，挡住巨龙的视线，巨龙尾巴一甩，强行改变了飞行轨迹。它转头冲向的地方碧玺正等在那里，天狐的手中闪烁着电火花，对随之而来的猎物摆出攻击姿态，察觉到危险，巨龙愣了半响，选择向地面飞去。
    两面围夹，下方是等待已久的夏油杰。
    五条族人带来的报告有一点到没有说错，巨龙的皮肤的确十分的硬，黑玉千足砸在它身上，夏油杰忍不住后退两步，震得双手发麻。
    当真是梆梆硬的一声闷响。
    黑玉千足试图用身体去缠住巨龙，却被夏油杰给叫了回来，牠本身就不是以攻击见长的咒灵，而且巨龙太大了，就黑玉千足的体型对上它还是有点不够看。银色的鳞片擦过夏油杰的脸颊，像是卷起刀片的风，刮得人生疼。
    啧，看样子比想象中麻烦。
    夏油杰盯着巨龙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巨龙的实力比一级还强，它吞掉了一只夏油杰用来阻挡它的二级，一尾巴把追上来的五条悟甩远。“神明”的来历足够让它够上特级的门槛，夏油杰空间里那些等级低的，叫出来也打不动，等级高的，巨龙又无法触发攻击条件。
    事情变得束手束脚。
    ——这打的还真憋屈啊！
    再一次被弹开落下的两人同时想到。
    会飞还速度快，身体坚硬而且能浮空行动，似乎所有讨厌的元素都加在了一起。
    看来还是得像个办法。巨龙的身体看似粗狂沉重，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灵活，就连碧玺的攻击也多次打空，夏油杰思索了一下，转头道：“悟，如果我能固定住它的行动，你有办法只轰掉半个尾巴吗？”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只能瞬间祓除与他有两个等级差以上的咒灵，若是一级或者更强，就必须要耗到对方虚弱了，没有反抗力了之后才能进行降伏。就因为这个，他之前一直被五条悟戏称成“训练家”。
    消耗咒灵，就是要消耗它身上的咒力，对咒灵进行高强度且快速无法马上恢复的伤害是最方便的手段。
    “我……”五条悟顿了顿，不能保证，“要不我试试？”
    夏油杰的咒灵大概率是招不出来，能招出来他早用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五条悟把心一横：“那万一把这龙轰了个四分五裂，你可不要怪我。”
    这个等级，这个形状的咒灵，短时间内是找不出第二个的。
    “我相信你。”夏油杰吐出一口浊气，他淡笑道，“毕竟悟是最强的。”仿佛是为了减轻焦虑，他语气轻松地，“而且有损失的可不是我，悟要是轰散了它，你就没得龙骑了。”
    “那可不行！”
    五条悟瞬间认真起来。
    “咲！”
    “唤妾身何事？妾身的同胞啊。”
    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让五条悟忍不住注目。
    妇人缓缓而来，十二单最外层的打衣上刻着用金丝制成的大丽花，缎料由月白，浅葱，明黄和洋红组成。她步伐轻盈，哪怕幅度再大，耳坠上的金花红珠都没有产生晃动。黛色细描眉眼，没有另做妆容，而是用红花捣成的口脂清涂一圈，增加血色。
    第一次见到咲的人，都难免会为她的容貌惊叹。
    妇人的姿态比他家里某些老女人还要优美雍容，五条悟不合时宜的想着。
    真想让她们看看自己引以为豪的礼仪还比不上一只咒灵时的表情。
    “麻烦帮忙固定住它。”夏油杰指着天上正找寻机会，准备攻击他们的巨龙。
    “小事一桩。”
    咲眯起眼睛，遮住嘴巴的长袖被放下，任谁看了都想一亲芳泽的唇瓣缓缓张开，直到人能张到的最大距离。唇角撕裂，一口白牙变成了虫的尖齿，无数的蛛丝从她蠕动的喉头喷涌出来，在空中结成一张细密的网，向天上的巨龙拢了过去。
    巨龙见势不妙，瞬间飞高，然而等待它的是从头而降的一张电网。
    碧玺早就准备好了。
    四面楚歌之下，巨龙翻腾着尾巴，稍加思索选择躲避蛛丝，一头撞上电网，噼里啪啦的电花对巨龙产生不了什么伤害，顶多是阻拦它的前进，但只要它飞的越高，蛛丝就越达不到它所在的地方。
    但咲身为千年的存在，她的蛛丝又怎会是那种无力的东西。
    只要被沾上一点。
    一点点……
    搭在尾巴上的银白色和巨龙的鳞片混在一起不易察觉，但很快，所有的蛛丝顺着桥梁一拥而上，不到瞬息就把巨龙包裹成了一只正在挣扎的蚕蛹。
    五条悟伸出手，墨镜在衣服口袋里有着难以忽视的重量，他深吸一口气，六眼开始疯狂运转。
    他需要计算“苍”出现的位置，高低与左右，还有力量的位置，这一切都需要他庞大的脑力来支撑。
    如果他连这个都做不掉，他还那什么来自称“最强”！
    嘴里分泌的唾液冲淡了糖味，咒力凝结的速度比往常的每一刻都要缓慢，六眼带来的信息如潮水般把他淹没，一呼一吸间，时间也慢了下来。
    相信夏油杰，咒灵永远在那。
    一个不会动的目标。
    要做的就是把爆炸压细，压到自己可以控制的临界点，然后——
    打出去！
    五条悟咬碎了嘴里的糖，巨龙挣扎的尾巴尖的正后方出现了一团磅礴的蓝球，它迅速缩小，缩成比蚂蚁还小，其中流转着爆炸的破坏之力。
    “轰”的一声！
    形成的烟吞没了巨龙的半个身体，不偏不倚。
    只要有咒力，咒灵就能无数次的修复伤口，咒力迅速回填，巨龙重新长出尾巴和后脚，被蛛丝箍住的半截身体挣扎地更加厉害。夏油杰向咲使了个眼色，没被“苍”卷进去的部分蛛丝再次沿着龙身攀延，在巨龙没能挣扎开时再次绑住了它。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轻松很多，五条悟又一次轰没了巨龙的尾巴，再长再轰，循环往复几次后，巨龙就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它像条被装进袋子里翻了肚皮的鱼，在夏油杰手下缓缓化作一颗黑色的咒灵玉。
    五条悟满怀好奇的看着，咒灵被祓除后一般都会成为一捧灰，小部分被咒术师或者诅咒师收服的，会成为式神，他从没见过这幅形态下的咒灵。
    “它这算是被你收进去了吗？它会逃出来吗？你能不能把它再放出来？再放出来的话，会不会变成之前的形态？”
    “放不出来了，如果它不被我吞噬，那它就永远会是咒灵玉的样子。”
    听完夏油杰的解释，五条悟又伸手戳了戳，咒灵玉软软弹弹的，手感倒是很好。
    “杰，咒灵玉是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
    夏油杰钩了下唇，他这次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咒灵玉塞进嘴里。
    ——痛苦和压抑，随之而来的还有巨龙成段成点的记忆。
    一开始还比较清晰，夏油杰看见了身穿麻布向神龛祈求的村民的声音，他们跪在泥土上，虔诚地祈求，他们祈求丰收，祈求不为林中的野兽所困扰，祈求巨龙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望。
    巨龙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巨龙毕竟不是真的神，它只是在村民一次又一次爆发出的强烈感情中诞生的咒灵，它唯一会做的只有伤害和破坏。
    巨龙吃掉了林中所有会靠近村子的野兽，从狼到老虎，再到猛熊。它吸收云中的雷电，给梯田带来雨露，勉强能算风调雨顺。村人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他们对神灵的感情也产生了变化……
    从感激到敬畏，从害怕到恐惧，巨龙的眼睛慢慢被各式各样子虚乌有的迫害所蒙蔽，它吃掉了村人，然后变成了夏油杰现在看到的那副模样。
    夏油杰睁开眼睛，他过完了巨龙的一生，实际却只有一个眨眼的功夫，碧玺早在他吞下咒灵玉的时候躲回了夏油杰的空间里，连带着咲一起，只剩五条悟在边上还在纠结“咒灵玉到底好不好吃？”这个问题。
    被那双苍蓝色的眸子凝视，原本澎湃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夜风吹起了夏油杰嘴角最温和的一抹笑容，少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小愉悦，轻轻道——
    “要骑龙吗？”
    “要！”
    巨龙从裂缝里飞出，安静的匍匐在地，把头横在夏油杰面前。夏油杰摸了摸巨龙的脑袋，巨龙乖巧的闭上眼睛，颤抖的眼睑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
    夏油杰曾在回忆里看过巨龙诞生之初的模样。
    它有一双虹色的瞳眸，从天际而来，映照着阳光雨露过后，田沼跨越山间的天弓。
    【——虹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