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暗光·24

    周六的早晨，从京都出发，坐地铁到东京的站口出来，夏油杰挤过塞途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马路边等待的五条悟。
    五条悟的个子比夏油杰还要高出一些，显眼的白发像夏日里不融化的雪花，浅蓝色的T恤衬得他的皮肤在阳光发亮。他身边围了两个裙装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们一脸失落的离开了。
    “杰！”
    像是心有所感，在夏油杰发现他的同时，五条悟也看了过来，他高举起手，脸上露出笑意。
    “悟！”
    夏油杰小跑过去。
    五条悟一眼就看见了夏油杰手里满登登的袋子：“这是什么？”
    夏油杰把纸袋递了过去：“给你带的栗子大福，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总不能空手上门，夏油杰思来想去，对比高昂的水果或牛肉，这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小少爷或许会更喜欢路边老店里，200日元一对的栗子大福。
    白透的糯米宛如初冬的雪团，透出包裹着金色的栗馅。
    事实证明，夏油杰带来的伴手礼完美戳中了五条悟的心，他抱着纸袋，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走吧，去我家。”
    五条悟把打游戏的地点约在了自己住的地方，当然不是高专宿舍，而是五条家为了他们不愿回本家，又担心住不习惯小房子的继承人，特意在东京购置的别墅。
    这里离最近的住宅区有一段距离，夏油杰四下看了看，问：“怎么过去，打车吗？”
    “不用，走过去二十分钟。”正好信号灯变绿，五条悟拖着夏油杰流进了拥挤的人潮中。
    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人离开了闹市，然后在一堆现代风的房子中迷失了方向。
    “悟你……”
    “杰你安静！”
    绝对是迷路了。
    夏油杰狐疑地看了五条悟一眼，有在银座把二町目和三町目方向弄混的前车之鉴在，他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不然为什么他们两人要停在十字路口中间那么久。
    “我只是在想往哪边走更近而已！”
    五条悟的辩解在夏油杰看来就是死鸭子嘴硬，他无语凝噎：“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车站的吗？”
    沉默好一会儿，五条悟才锵锵憋出两字：“……打车。”
    夏油杰：“……”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走，一开始选择打车不好吗？
    五条悟嘟起嘴巴。
    他想起却接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出了门直接靠术式飞过去，完全忘了记路这回事。
    可五条悟能说吗？不能。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因为六眼的存在，所以五条悟根本不会费力去记这些占脑容量的东西，六眼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反馈给他，哪怕方向再远，道路再绕，他都能闭着眼睛走过去。
    若是平时的话，他早就放开六眼的限制了，但现在不行，夏油杰还在边上。
    散溢的咒力突然多了起来，就像原本水龙头的涓涓细流忽然开大冲了出来，惹得夏油杰频频侧目。
    悟的情绪波动好像突然间变得很厉害。
    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五条悟赶紧收敛情绪，把溢出的咒力再压制成像寻常人一样的一小条。
    可能这就是想看好戏的代价吧。
    当初夏油杰把他当成普通人来相处，五条悟觉得很有意思，便没有戳穿，而是任由这个误会继续发酵。
    他想看夏油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真相，想知道夏油杰得知真相时，那双狐狸似的小眼睛会瞪多大。然而，随着两人认识的时间越来越长，夏油杰依旧没有质疑他就是“五条悟”的意思。
    而且！！
    五条悟觉得自己最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
    人交朋友总该有好奇心的吧！
    比如朋友的家庭，比如朋友在哪个学校，比如朋友的日常生活。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夏油杰一句打听他的话都没问过，他像个克制守己的圣人，对这些私人事情从不产生兴趣，除非五条悟自动提起，不然他绝不会好奇以上的那些问题。
    该死的他就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油盐不进的。
    原本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转化成一种不服输的气性。
    他绝对不要比夏油杰先说出自己咒术师的身份！
    “唉。”夏油杰叹了口气，选择向小少爷妥协，和五条悟在一起后，他的脾气真的好了不少，虽然叹气的时间也变多了，“那地址你总该记得的吧。”
    五条悟扫了他一眼，默默地报出一个地址。
    后面的路，两人干脆换了个位置，夏油杰在前，五条悟在后，和夏油杰选择在偏远郊外那种人都没多少的地方买地不同，五条悟所在的别墅，坐落于东京都东南方的港区，是绝对寸土寸金的地方。
    然而，越是这种人多的地方，就越容易有诅咒滋生。
    走过一户用木栏做门的人家时，院里养得京巴正对着它对面的小道疯狂吠叫着。充满绿意的小巷里，一只二级咒灵躲在树的阴影下，它的脚下摆了不少鲜花和糖果，看来似乎有人在此出过意外。
    “嘟！嘟嘟！”二级咒灵发出像汽车喇叭一样的声音，如灯泡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每一个路过小巷的人，一旦有人和他对上视线，那么这个人就会成为它选定的下一任受害者。
    夏油杰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与身后的五条悟并肩而立，他走在靠墙的一边，主动隔开咒灵的视线。
    五条悟“嗯？”了一声。
    夏油杰淡淡地道：“没事。”
    五条悟眨眨眼睛，看着地上两人交错的影子，区区一个二级咒灵而已，放到平时连他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这绝对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他，竟然被人保护了吗？
    作为从小就被人高高捧起的“六眼”，还从未有人把他当成普通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对待。
    谁让他生来就是最强。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站位，直到拐进下一个路口。有个女人踏进了这个小巷，并无意识的朝墙角的花看了一眼，咒灵的嘴巴无限扩大，然而就在他准备下手的刹那，一把镰刀从它的背后闪现，锋利的刀光把咒灵割成了两半。
    微风浮起女人颈后的碎发，她回头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往前走去。
    五条悟的房子很显眼，因为附近的土地上只有他一间独栋，将近一百坪的大两层，颇具现代风格的装修，连接大门的位置有一排碎石小道，低矮的石笼代替了花草的位置。
    五条悟拿出钥匙开门，然后随手丢在一旁的鞋柜上，“我去换件衣服，杰你随便坐。”说着他便大步上了楼。
    “嗯，好。”
    夏油杰应了声，开始环顾四周，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不过与其说是干净，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有，装饰多过了生活家电，柜子上除了花瓶外空空如也，连一本杂志或者漫画都没有。
    唯一能称得上是生活痕迹的，只有茶几上装在塑料袋里的便当盒，盒子的一格里还残留着没有吃完的米饭，看来是因为主人匆匆出了门，没来得及收拾。
    没过一会儿，五条悟蹬蹬地从楼梯上下来，夏油杰呆了两秒，愣是差点没认出来换装后的五条悟。
    大码的睡衣像个，把五条悟精瘦的身材全部遮住，下身只着一条裤衩，因为天热，所以他干脆鞋也不穿，直接赤脚踩在地上。
    手不断地抖着自己胸前的衣领，并说道：“现在舒服多了。”
    换好衣服，他飞身跃上沙发，然后迫不及待的拿出纸袋里的栗子大福，一口咬了上去。wＷＷ.xszＷω㈧.йêt
    满脸幸福。
    “悟，你们家杯子在哪里。”指望五条悟给客人倒水是不可能的，夏油杰走进厨房，面对空空如也的台面，他不由地探出头，去问那个已经瘫在沙发上没个人样的人。
    “不知道！”五条悟的声音鼓囊囊的，腮帮子里藏着满满，活像只藏食的仓鼠，“你随便找找呗，反正厨房里应该都有。”
    “……”
    行吧，他自己来。
    矮身打开柜门，里面装满了未拆封的厨具，夏油杰又站起来翻了翻顶柜，没有找到茶杯，不过倒是有一套喝饮料用的玻璃杯。
    反正能用就行。
    夏油杰抬手把它拿了出来，准备洗一洗，一会儿用。
    “大福的味道怎么样？”他问道，“这家店我是听学姐介绍的，也没具体吃过。”
    “好吃的！”五条悟回答，他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两个放到一旁，准备让夏油杰尝尝。
    “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
    “不要。”
    五条悟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对他来说，好吃的甜品和没吃过的甜品，显然是后者更让他感兴趣。
    “我要杰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不一样的。”
    “行行行。”
    夏油杰翻了翻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作用就是嵌在柜子里当个装饰，唯有水池里，被放在木桶冰块中的西瓜，勉强能算着屋里唯一的吃食。
    “这西瓜怎么回事？”
    “别人让买的。”五条悟刻意在此隐去了狗头军师家入硝子的名字，“她说家里什么招待都没有不好，让我买点贵的东西放着。”
    他之前去周围晃了一圈，也就这个西瓜是最贵的了。
    五条悟对水果兴致缺缺，除非是装点在甜点上，或者有人切好送到他嘴边的才会勉强吃上两口。
    完全没有大福好吃。
    他咬了口软糯的日式糕点，听背后水流哗哗，细腻的糯米皮下是又香又甜的栗子馅，口味分黑白两种，白馅包裹着搓成团状的栗金团，黑馅则是用豆沙包住整颗煮出来的糖栗，没有西式甜点厚重的奶油感，清爽又淡雅的甜味。
    而厨房里的夏油杰则有些头疼的看着木桶里的黑皮西瓜，冰块堆成小山，只露出一个头顶，最近的天气因为临近夏日开始燥热，但还没热到能肆无忌惮吃冰的时候。
    五条悟的冰倒太多了，现在吃一定会冻牙的。
    热水烫好从没用过的菜刀和砧板，夏油杰把西瓜从冰里拿出来回温，用小盘端起五条悟要的白水和给自己泡的茶离开厨房。
    顺带一提，茶包是在装调料瓶的抽屉里找到的，没有任何吃的东西，调味料倒是一应俱全。
    五条悟吃得开心，一口一口不知道节制，夏油杰这才发现他买来的二十个大福，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见底了。
    “你少吃点。”夏油杰不由皱眉，桌上的便当盒还在提醒着他五条悟刚刚吃完中饭，现在又那么多糯米的东西下去，别一会儿涨胃了。
    “怎么会。”五条悟添去粘在嘴角的栗子馅，蛮不在乎地道，“甜食可是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