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八棵芝麻

    贺小钢回到化工市，先到公司找齐经理汇报培训经过。齐经理看过成绩优秀的培训结业证，当即叫来公司安全科长指示道：“贺小钢从省厅培训回来，成绩优秀，我决定暂放他到车队任安全员，现在你就送他去车队工作！”
    运输公司的安全员主要工作是，加强对职工的安全意识教育、监督、检查各项安全规章制度的执行情况；处理本单位车辆在外地发生的行车事故。
    这就要求安全员首先必须是一名熟悉车辆性能、有多年驾驶经验的优秀司机；其次还必须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有把死蛤蟆说出尿的口才、外交能力。
    若按这个标准衡量，贺小钢除嘴尖牙利外，其他都欠火候！淳于书记就是对小钢天好，也不敢作此近似玩笑的决定。但是，公司却决定让贺小钢做安全员，且，由公司安全科长亲送上任。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贺小钢同志在省厅安全干部培训班结业，成绩优秀；本拟放在公司安全科工作，考虑到车队缺安全管理人员，特将他调到一线工作云云。
    车队安全队长古连顺心里嘀咕，嘴上也只能说：“感谢公司支持车队的安全工作，欢迎贺小钢同志来本队任安全员！”
    古连顺是个转业军人，懂得下级服从上级的规矩，可心里却大发牢骚：这简直是他妈的胡闹台！弄个小混混来当安全员，他单独驾车不到三个月有什么安全经验，他会处理事故吗？行！老子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瞧瞧公司的决定有多英明！
    安全科长一走，他就皮笑肉不笑地道：“小钢哪！你来的太及时啦！老柳去山东，小杨去大悟，刚才下山车报说，东风17号车在蛤蟆岭地段陷车危地，还与当地村民发生纠纷，需要马上派人去处理。我想派你去现场处理，你要觉得有困难，就在队里坐镇，我亲自去！”
    贺下钢当然听出队长话里有话，马上道：“队里有一百多辆车在外面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问题，你是主将岂可轻易离位！还是我去处理吧？若拿不下，再请你出马，走啦！”
    贺小钢到队财务借了一千元事故处理费，当即乘本队上山空车上山。到了现场，看到带挂的东风车停在路基下的荒草地。路基与草地落差约半米，车身离沟沿不足一米，车头离断崖一点五米。问当车司机是怎么回事，道是：有一辆当地的三轮车拉了六七个人突然超车抢道，为避免出现挂车重大伤亡事故，只好打方向紧急避险，掉入路基下，三轮车则扬长而去。
    贺小钢道：“既然没与第三者发生事故，我们想办法处理自己的车就是。你的车显然是不能动了，我来想办法吧！”
    贺小钢站到路口，等了一会，截住一辆本单位的五十龄车。一瞧司机是‘老标兵’计云田，大喜道：“计师父，17号车滑下路基上不来，麻烦你老去瞧一瞧，想办法把他拖上来！”
    老计知道在深沟边沿拖车，不仅冒风险、耽误自己时间，还得多用自己车上的油料。于是连车都没下，看了眼现场低声道：“要是你小子的车，那没说的！这别人的车，还是让队里安全员来处理吧，这么危险的活你逞什么能管闲事？”
    贺小钢只好尴尬地道：“计老叔哎！我就是咱队刚上任的安全员，奉古队长之命来处理这事。你老知道，我没什么经验，有道是‘新媳妇头一顿饭做咸了，在公婆面前一辈子得不到好脸’你老就忍心看我出丑吗？”
    “原来是这样！”计云田只好下车，看过地形道：“前面一米远就是断崖，车自己上不来，也没法正面拖！只能从后边挂钢丝绳倒着拖出来，先摘掉挂车，分两次拖……”
    忙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一主一拖全部拉上路面。正要走，一位当地的村民拿着锄头恶狠狠拦在车前，不让车走。
    贺小钢过来问怎么回事，村民道：“你们的车压坏我的芝麻，不赔偿就想溜走吗？”
    贺小钢这才注意到，沿沟边长有两行半尺高、发育不良的芝麻。刚才只顾拖车，不小心压倒几棵，就知道有麻烦事了。
    祖祖辈辈住在交通不便的大山深处的村民，原本都有一颗朴实、坦诚、善良的心。修了公路，出入方便，使他们有机会接触山外的花花世界，于是，思想观念产生了日新月异的突变，想方设法在过往车辆上弄钱的贪心暴涨。常为一点小事向司机索要超值的赔偿。司机们不想为几块钱耽误行程，往往采取花钱消灾的措施，这更刺激了贪心人的贪欲！
    贺小钢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直接问：“说吧！想叫赔你多少钱？”
    山民眨眨眼道：“每棵二百元，共十八棵拿三千五百元好啦！”
    “什么？每棵要二百元，值吗？我看你是穷疯了吧？”17号车司机气得脸红脖子粗只想蹦起来。
    山民不为讽刺生气，慢言慢语道：“我的十八棵芝麻最少的结有五个茭、最多的结十一个茭，平均每棵八个茭，每个茭有二十粒芝麻，来年就能种一亩地芝麻，后年就是十亩……你说值不值？”
    “你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做梦发财法！分明是在讹人嘛！我……”
    十七号车司机气得想动手打人，
    贺小钢赶忙把司机拉到身后，继续问道：“请问你是哪村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那人道：“岩下村的，咋不讲理啦？我的芝麻在路边长得好好的，又没有挡你们的车道，是你们把车开到路边压的，难道不该赔偿？”
    这时又开过来几辆本队的车停下，有两个司机挤挤推推把村民弄到路边。另一位过来道：“小钢，这类赖皮我见得多啦！只管开车走人别理他！”
    小钢道：“这条路我们得天天走，今天过去，明天他会截别的车闹事！不能这样做，你们都走吧，这事我有办法摆平！”
    转身对山民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怎么办？”
    “那就赶快下山去拿钱，钱来就放车走！”
    “那好你等着！我找人借钱去！”
    贺小钢劝走其他车辆，下路走向岩下村，准备找胡村长帮忙。尛說Φ紋網
    贺小钢先进入胡老蔫家，进门看到桂花胸挺腹平，就知道已经生过孩子，来不及问是男，是女先问：“姐！村长儿媳妇的病好了没？”
    “好啦！兄弟费那么大的劲还能不好？告诉你，那小娘皮的地甭看没长几根草，肥着哪！撒下种就发芽啦！现在怕有四个月啦！哎！你问这干啥？”
    段桂花见小钢不关心自家的孩子，一直问村长家的事起了疑心。
    “有话回来再说！我找村长有急事呢！”贺小钢道罢急急向村长家跑去。
    胡村长因贺小钢不仅治好了儿媳妇的腿病，还治了不育症，使儿媳妇不久就有喜在身，整日念叨着要大礼谢恩。见恩人突然进家，高兴得大喊“兄弟呀！你可来了！说，老哥该怎样报答你？”
    “很简单！”贺小钢把芝麻的事讲了一遍，请他出面斡旋。胡村长一听大怒：“日他娘的，胡二皮怎能这样！这王八羔子放着平地的田不种，专去公路边开荒种两行芝麻，就是打算讹人！走，我去训那小子！”
    “日你娘的胡二皮！你行啊，”村长见面就骂，“咱村与化工市车队关系特好，不准你胡搅蛮缠破坏团结!哼！你那几棵烂芝麻，连两元钱都不值，贺同志看我面子给他二十元算啦！”
    “行！不过二皮开荒种地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出二百元如何？”贺小钢从村长的话中听出二赖子是村长的本家后辈，想给村长个面子，愿意花钱消灾低调处理。
    胡村长一把拿过二百元摔到胡二皮脸上：“滚吧！回村告诉你婶子，准备点酒菜，老子要招待贺先生！”
    盛情难却，小钢送走17号车欣然随胡村长返回村里。村长夫人倒也能干，在短短的时间内竟准备了八九个下酒菜。
    贺小钢本来只是想随便喝几杯意思一下，没想到胡村长频频举杯，胡夫人连连敬酒，最后连鼓着肚子的小翠也羞红着脸敬酒。小钢感觉喝的已差不多了，赶紧提出告辞。
    胡村长一使眼色，胡夫人进内室拿出红绸包的一条小金蛇放到小钢面前。胡村长道：“老弟对胡家的恩德不是钱所能报答，何况一两万拿不出手，十万八万又没有，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个小玩意送给兄弟合适，还望兄弟赏脸收下！”
    贺小钢拿起细看这条小蛇，雕刻精细，栩栩如生，不管是度金的还是纯金的反正是古代的玩意，拿到古玩市场拍卖价格肯定不菲！就道：“胡兄的心意兄弟心领，此蛇若是家藏古物，贵重无比，兄弟实在不敢收下！”
    “贵重倒谈不上，它是小翠的爷爷在山腰塌方露出的破棺材里捡的，小翠从小玩耍，结婚时就带过来了。要说也没啥稀罕，送给你也是小翠的一片心意！老兄本来还想求你帮个忙，你连个小玩意也不要，我也没法张口啦！”
    看着胡村长不无遗憾的表情，小钢觉得人家刚帮过自己的忙，自己也不能不够意思，就道：“胡兄有话请讲，只要是兄弟能办的事一定帮忙！”
    胡村长脸有喜色，道：“你先把这个玩意收起来再说！不然就是没诚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小钢只好收起小蛇，装入提包笑道：“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