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起之二、拔茄子

    闻玖如手中捏着手电筒，他看了看路边，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森森的白骨一层一层地露了出来，他忍不住感到了一阵寒意。
    那都是什么尸骨啊，肯定不止是狗的。
    常一经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这是所有的家畜的全家福了吧。”
    “为什么要杀这么多啊。”闻玖如轻声说道，“按照古代的牺牲的规格来说，也没必要杀这么多。”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正经祭祀吗？”常一经说道。
    闻玖如摇了摇头。
    他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更何况他是个术士。
    这样的藏骨沟必然有它的含义，闻玖如想，但是说实话这个地方还真的不适合他发挥，他五行属木，八字为乙木，说实话在战斗中，乙木男不太有优势，或者认命一点，就是基本上最差的一种了，也就癸水能垫底一下了。
    而且加上他八字并非全阳。
    此时就有点羡慕常一经，常一经为丙火，在这行来说，属于相当舒服的类型，而且他还是八字纯阳的。
    据说他们实验室只收八字纯阳，不过也有道理，毕竟这行比较危险，如果八字不强，很容易有点什么不测。
    闻玖如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表停了，而这雨让人根本看不出时间来，常一经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老闻，你看到没，有个女人走过去了。”
    “我看到了，这村里女人有点多啊。”闻玖如轻声说道。
    “应该是女鬼吧。”常一经咕哝道。
    “好吧，女鬼。”闻玖如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女鬼有点问题。”
    “是有。”常一经轻声说道，“但是没看清。”
    “这话说的，你还好意思贴上去看吗？”闻玖如埋怨道，“不过说实话我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对。”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常一经说道。
    “你什么时候开的眼啊。”闻玖如忍不住问道，“你师兄还得用草药开眼呢，你好像一直直接就可以看到么？”
    “挺早的时候。”常一经说道，“反正是一次不太美妙的回忆。”
    “那你就别说了。”闻玖如简单干脆地说。
    常一经看了他一眼，觉得现在内讧毕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放过他了。
    那的确是很早的一件事了。
    常一经并不是先天的阴阳师，他是六岁那年开的眼，当时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总而言之，阳光灿烂，天气很好，他作为一个一年级学生快乐地走在秋游的道路上，书包里装着辣条大白梨和小熊饼干。
    一切都是顺利他妈给顺利开门，顺利到家了的样子。
    他们的目的地并不远，就在一处茶园的空地那里，乡村公路铺设的很干净整齐，他们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拿着小旗子，快乐地唱着歌。
    然而常一经的同桌，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开心。
    “那里，你看到了么，我感觉好像有个人啊。”她低声和自己的后桌说道。
    常一经转过头，看了看那里，什么都没有，阳光十分的透明清澈。
    他们很快安顿了下来，把油布铺开，老师开始组织做游戏。
    游戏当然是传统曲目，“拔茄子，拔茄子。”小孩子们快乐地喊道。
    拔茄子，其实就是一种捉迷藏，只是会规定一个东西是茄子，如果有一个躲藏的人摸了一下茄子，那些被抓住的人都算无效了。
    老师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小桥边的垂柳，“那个就是茄子了。”
    “我和梁老师来抓你们，现在开始数数了。”
    常一经从书包里摸出辣条放在兜里，然后跑开了，很快几个玩的好的男生凑了过来，要求他把辣条打开，一边吃一边跑。
    “会岔气吧。”一个男生说道，常一经已经撕开了，“算了算了，你也拿一个吧。”
    “早点吃完。”常一经说，“我妈给我拿了一包湿巾擦手。”
    一个男孩提议说不要离茄子太远，这样如果有人被逮住了，就可以拔一下。
    “但是梁老师好像就在茄子附近蹲守呢。”另一个男生说道。
    常一经转过了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他的同桌，那个苍白纤细的女生，似乎在桥下。
    那里很容易被水冲走的，常一经在心里想，得把她喊上来。xszww8.net
    “王莎莎。”常一经招了招手。
    但是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
    “王莎莎？”另一个男生也走了过来，两个男生矮身蹲在灌木里，小声地喊着。
    王莎莎并没有什么动作。
    “她怎么了。”另一个男生戳了戳常一经，常一经摇了摇头，梁老师并没有看这个方向，所以他打算下去叫他。
    就在这个时候，王莎莎转过了头。
    常一经险些尖叫了出来。
    她的眼睛赫然流出了两行血泪。
    常一经一个踉跄就从河堤上滑了下去，然后就被冰冷的河水没过了头，他拼命盲目地挣扎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抓着自己的脚。
    这时候他感觉有人在拉着他的手小声说着对不起，然后再醒来就是在卫生所里了。
    “我，王莎莎呢？”他忍不住问道。
    过了好长的时间，他才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他在做游戏的时候溺水了，王莎莎因为太早跳下去想要把他捞上来反而被他拖死了。
    可是，常一经想，这很合理，老师的确说，如果你在溺水的人失去力气前贸然施救，大概率也会被淹死。
    但是他还记得很清楚，他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女孩，她的眼睛在流血。
    他在公墓里找到了王莎莎的墓碑，在那一天，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王莎莎站在了墓碑的后面，浑身水淋淋的，小手也是凉凉的。
    “对不起。”她说，声音细若蚊蝇，就像她上课回答问题那样，“幸好你没事了。”
    “那条河下面，有很多尸骨。”王莎莎说，“那座山从前当过刑场。”
    “请你告诉警察叔叔，让他们把尸体都埋掉。”
    常一经听说过怨鬼的传说，就是到一定的日子，会抓一个人来替自己，然后自己才能去投胎。
    这一次他们引诱了王莎莎，但是自己他们觉得也可以，不过王莎莎反而死了，自己也就活下来了。
    不过警察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常一经决定自己多少捞起几根骨头来，也许大人就会相信了吧。
    所以他拿走了父亲钓鱼的网兜，决定在下游捞一捞。
    然而他刚刚下水，脚就踩进了一个河贝窝里，顿时血液浮到了水面上，他忍不住有些害怕，但是他伸出手，摸了下去。
    一根肋骨勾住了他的手指。
    他用力一拽，这个时候天莫名地阴了下来，一场雨似乎就要下下来了。
    天空中开始滚动闷雷，他抓着肋骨，想要爬回岸上。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的裤腰，他想要回头，然而突然想起外婆说如果回头自己的命灯就会熄灭，所以他拼命地向岸上爬着。
    草叶被他拽断了，身后的力量越来越强，常一经感觉身体冷了下去，然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几个男同学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常一经你在练□□功吗？”他们把他拖到了岸上，嘲笑着他。
    “你们来干嘛？”常一经不动声色地把骨头藏在了背后。
    “我梦见王莎莎了。”其中的一个男孩轻声说道，别过了头。
    “我也。”另一个男孩说道。
    常一经出了口气，“快下雨了，有人有伞吗？”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但是坦坦荡荡，内心毫无半点负责感。
    常一经从那时候开始，就能看见鬼了。
    他回去把那根肋骨拿给了妈妈，妈妈找了爸爸的部队，把这条河处理了，那一天他看见王莎莎坐在了桥上，伸出手摸了摸那棵柳树，露出了一个笑容。
    “茄子啦。”她笑着说。
    被鬼捉住的人，都自由了。
    常一经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很多鬼魂从朽骨中离开，最后是王莎莎。
    “谢谢。”王莎莎煞有介事地说，伸出了一只手，常一经学着电视里的大人那样，和她握了握。
    “对了，你说下辈子我可以做点什么呢？”王莎莎忍不住说道，常一经和她肩并肩地沿着河走着，“可以做大明星吗？”
    “挺好。”常一经说道。
    “我妈妈就是唱歌的，她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星的，到时候你可以给她送花吗。”王莎莎问道。
    “好的。”常一经说道。
    “要送康乃馨，要粉色的。”王莎莎强调道。
    “好的。”常一经点了点头。
    “要告诉她她是我觉得最厉害的大明星。”王莎莎说。
    “好的。”常一经又点了点头。
    女孩突然走到他站住了身子，她转过了头，露出了一个笑容，两湾梨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大大的兔牙露了出来。
    “就到这里了，”她笑着说，目光似乎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常一经，”她似乎变得严肃了起来，“真的，活着真好啊。”
    “直到死了之后才觉得，活着真好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