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承之二、凡人岂敢贪天之功

    黄绍东非常淡然地喝着一盒牛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漆黑的夜色，就像是一位普通乘客一样。
    他的周身被某种金色的淡淡的光华所包裹着，李时晴眯了眯眼睛，试图看清楚上面的花样，但是很难看清。
    黄绍东的奶喝完了，他扔进了车上的垃圾桶，车辆已经驶入了郊区，然后黄绍东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大师兄，你看。”他伸出手指了指苍茫的夜色。
    李时晴也吃了一惊。
    因为公交车开上了一座壮丽无比的山间大桥，整个凌驾在山谷之上，飞跃天堑鸿沟，凌云而起，水汽扑面而来，令人禁不住谓叹不止。
    404是一辆郊区公交，运行线路很长，一直到达很偏僻的地方。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过，它会行过这样复杂艰难的地形，常一经也趴在了窗子上，“这还真是壮观啊。”
    “老常这辈子没见过山？”李时晴轻声问道，“我老家那边，可是有很多这样的路。”
    “我这辈子，”常一经盘算了一下，“见过啊，别把龙井山什么的不当山啊。”
    “龙井？”黄绍东发现了华点。
    “就是那个龙井。”常一经说道，“如果我死了，记得把我运回去。”
    李时晴摇了摇头，“不会的，没人有那个时间。”
    “所以还是你自己走回去老死比较好。”李时晴说道。
    常一经笑了笑。
    “大师兄家里是什么山啊？”黄绍东轻声问道。
    “太行。”李时晴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厉害不。”
    “厉害。”黄绍东点了点。
    “老三见过山吗？”李时晴问道，黄绍东点了点头。
    “不过，和这些不太一样。”他轻声说道，“完全不一样。”Ｗww.ＸＳＺＷω8.ΝΕt
    “我家那边的和这里也不一样。”李时晴说道，常一经表示我家的那种和这个比起来就是土包。
    公交车无声地从桥上行过，前灯照亮了一小片黑暗，黄绍东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山间的流水，气势万钧，流云飞瀑，令人有种头晕目眩的向往。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老三你不恐高吗？”李时晴轻声问道。
    “不。”黄绍东轻轻地说，“我小时候家里住高层的。”
    “这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李时晴说道，公交车开进了隧道，从山体之中穿过，车窗外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三个人看着红色的报站，思考者下一步的行动。
    “人类真是厉害啊，”黄绍东低声感慨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
    “是啊。”李时晴说道，“现在去什么地方都很方便啊。”
    “啊，今天去哪里旅游啊老常。”他转过身去问道，常一经看着窗外思考了一会，“我不知道，去北方吧。”
    “北方？”黄绍东兴致勃勃了起来，“所以去哪里？”
    “西安？”李时晴提议道，“陕西一周游？”
    “西安好啊。”常一经说道，“好吃的多，不过除了西安还有什么吗？”
    “可以去看看黄河。”黄绍东建议道，“我其实有点想去黄河源。”
    “黄河源不在西安啊。”李时晴说道。
    黄绍东摇了摇头，“我觉得那里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那里很危险不是吗？”
    “老三，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次，我和老常的队全军覆没的事情吗？”李时晴轻声说道。
    黄绍东点了点头，“不是去青藏高原出差吗？”
    “对。”李时晴看了一眼常一经，常一经也叹了口气，“是，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去黄河源。”
    “当时去做什么了？”黄绍东问道。
    “去收拾一个遗迹。”常一经说道，“当时的阵容可以是非常豪华，但是除了我和李时晴，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活下来的缘故是因为。”
    “我高原反应，我躺下了。”李时晴说道，“我进入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产生了严重不适，所以老常带我往回走了。”
    “其他继续走向那些庞大的人影的队员，没有一个回来。”常一经说道，看着窗外，“某种程度上说也可以是天意吧，当时祁涵颖请假了，如果他也去了，就是他陪时晴回去，我也死了。”
    “遗迹？”黄绍东忍不住问道，“不过那里不是开放的景点的吗？”
    “真正的那个地方是不开放的，人们参观的是流出来的部分了，真正的那五个泉眼，是不予开放的，遗迹就在那里。”常一经说道，“那里肯定发生过大事。”
    黄绍东收回了目光。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但是，你们相信宿命吗？”
    “有时候信。”李时晴坦荡的说，“比方说算命的说我会发财。”
    黄绍东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终有一日必须去那里，我知道会有那天的。”他笑了一声，“是不是很奇怪的预感。”
    “不是。”常一经摇了摇头，“不是，人其实都会有一个必须奔赴的地方，说实话我也有某种预感，那里一定要被我们实验室解决。”
    “其实我也有一个必须解决的事情。”李时晴看着窗外笑了笑说道，“说起来绍东你听说过，十年前的一个很大的案子吗，叫做促销黑伞案。”
    “那个。”黄绍东似乎吃了一惊，“就是那个从某个商场那里拿了促销黑伞之后，就一定会遭遇不测的那个案子？”
    “是的。”李时晴说道，他的脸映在黑色的车窗上，“那是我一定要破的案子，一定是我。”他说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某种决绝和恨意。
    黄绍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得那个案子和黑弥撒有关来着。”
    李时晴点了点头，“是啊，和他们有关呢。”
    黄绍东看着窗外，黑色的车窗上照出了他的脸，“每个人都有那个必须奔赴的宿命，是这样的么？”
    他看着自己的眼角眉梢，看的很仔细，就像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一样。
    公交车从隧道里穿了出来，还有最后几站，就会到达终点站了。
    这本来是一趟颇为光荣的公交车，第一次沟通了如此险要的地方，在报纸上获得了无数的赞美和啧啧称奇，然而毕竟去的地方太过偏僻，于是被人们遗忘，甚至于，被公交司机痛恨。
    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困局，李时晴抱着包想，祁涵颖建议如果有前途，可以问政府建议开发旅游。
    李时晴倒是觉得旅游是有戏的，但是旅游能管末班车的事情吗？
    “这算是个，偶像包袱？”祁涵颖比划着，“反正我觉得你得让这辆车重拾它的偶像包袱。”
    “然后就会好些了。”祁涵颖说道。
    常一经觉得这个提议颇有用处，“偶像包袱对死物来说颇为有用，一个石像，你当它是佛像拜它真的会变得吉祥，你当它是妖魔，它真的会慢慢开始作祟。”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给这个公交车重新树立偶像包袱？
    “我觉得这不算难啊。”黄绍东向外看着，“这应该是一项非常激动人心的工程吧，如果在网上做点东西，能火起来，就不错。”
    “林湘可以做一个。”李时晴说道，“但是得给她拍点素材啊，她现在嫌素材不够。”
    “我下午让她把无人机快递来了，应该明天上午能到。”常一经说道，“明天可以做个一天的素材？”
    “嗯。”李时晴轻声说道，“不过我们今天还是要跟着它走到最深的地方去。”
    知道它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感觉我们负责的事情有点多。”李时晴悲伤的说。
    常一经拍了拍他肩膀表示现在部门的组织相当不完善，专人专员处理这种事，估计你们老了的时候应该能看到。
    “反正，我是不指望了。”常一经叹了口气。
    “老常你要坚定信心，活到一百五十岁。”李时晴说道。
    “你说的，怎么不直接二百五十岁，凑个吉利点的数字呢。”常一经说道。
    “二百五十怎么吉利了，”黄绍东反驳道，“直接六百六十六。”
    “呵，直接一千三百一十四呗。”常一经忍不住说道，这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想不到老常你居然这么浪漫的。”李时晴说道，“要是我刚才就涨到八百八十八，发发发。”
    祁涵颖说的没错，李时晴的脑袋的确是方的。
    林湘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戴上耳机，继续在曲库里挑有感觉的音乐，祁涵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少女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
    “哒哒哒，哒哒。”林湘叹了口气，“这个味也不对。”
    她将鼠标挪到了下一首，“实在不行只能几首混在一起了。”
    “我好累啊。”她出了口气。
    “你想好标题和结构了吗？”祁涵颖问道，林湘把耳机挂在了脖子上，“想了几个。”
    “他们说这条公路修的颇为不易，我从官方的宣传片里剪了几个空镜，”林湘说道，打开了文件夹，“最好是弄出那种一看，就会觉得这实在是太厉害了那种。”
    “我看其他山区或者海上大桥弄的宣传片大多都是这个味。”林湘说，托着下巴，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其实我们国家搞这种基建还是挺厉害的。”
    “所以标题起个什么奇迹之类的。”祁涵颖问道。
    “我觉得有点不够，”林湘比划了一下，“厉害。”
    她点开了文件夹里的一个记事本，“你看看你比较喜欢哪个？”
    “这个。”祁涵颖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个。
    “你和他们喜欢的是同一个。”林湘笑着说，“我也觉得这个是比较好的。”
    那行字充满了中二，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振奋和激情。
    那个标题叫作。
    凡人岂敢贪天之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