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天色已晚，刚走到门口就被初秋的风灌满了衣袖，吹得人一个抖擞，尚情文拢紧了自己的外套，想要快速离开这里。
    可是天不遂人愿，刚走了两步，尚情文就被强行拉住了胳膊，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小辣椒，你听我说。”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好像特别怕她不听自己说话。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属于大学城活动区域，周围有很多的学生，人来人往，不似平时城区里这个时间的寂静。
    他的手劲很大，尚情文甩了两下，没有甩开，有些颓败的垂下头，声音克制着压低：“你先放开。”
    “我不放。”他摇头，带着些恳求的语气：“我不想放开，你至少要听我说完。”
    你至少，要成全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来的真心话。
    尚情文往回拽了拽，重复道：“你先放开我。”
    马路上的行人纷纷注目过来，尚情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撇了撇嘴，抬眸看着他。
    高清怀一言不发，只是摇摇头，手上的力度也半点都没有减少。
    周围人越来越多，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尚情文败下阵来，妥协到：“你松开，我听你说。”
    可是高清怀最终还是没有松开她的胳膊，反而加大了力度拉着她向前走去。
    尚情文用力挣扎：“你放开我，高清怀，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
    如果高清怀今天没有说这个，尚情文是不会反感他们之间的任何肢体接触，不管高清怀捏她的脸还是摸她的头，她都不会反感，可是今天，他说出了这句话，尚情文就感觉他们之间所有的动作好像都变了一种感觉。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高清怀对她的挣扎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拉着尚情文走出了好远，直到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才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小辣椒，你听我说。”
    尚情文挽了下自己的头发，拽了下自己的袖子，头也不抬，“好，你说。”
    这里是一个老胡同，灰墙红瓦，昏黄的路灯，没有车辆的喧嚣，没有人群的熙攘，寂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高清怀揉搓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有些不太自在的开口道：“小辣椒，我没有撒谎，没有骗你，今天也不是愚人节。”
    愚人节？
    尚情文脑海中，突然想到2015年的愚人节，那天，他好像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难道？
    她抬起头，“你是……那个时候，就？”尚情文试探的问道。
    她记得那次因为这件事她还和他闹了好久的别扭，最后是因为他说只是过节的一个玩笑，两个人才和好，可是，现在？
    高清怀看到尚情文充满考究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到：“是，那次愚人节的玩笑并不是玩笑。”
    自己的疑问得到了验证，尚情文感觉全身有些发麻，看他的眼神也变了神情。
    高清怀的眸子闪了闪，连忙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敏捷的躲避开来，他吞了下口水，讪讪的收回手，“我……小辣椒，你听我说，我……”
    “那个时候，我好像和程战还没有分手吧。”
    “没有。”他摇头。
    尚情文又问：“那？那个时候，你还当他是兄弟对吧？”
    高清怀目光紧张的落在她的脸上，点了点头，“是，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分手，我们也是兄弟，但是这和我喜欢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
    “那你说说，有什么关系呀？”高清怀反问道。
    就这句话，尚情文仔细思索了一下。
    好像也是，两者不冲突，但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小辣椒，你还记得高考后，我说和你说个秘密吗？”顿了下，他逐步走近她，“本来我想慢慢感化你，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你表白，可是今天，我听到了你和别人对我的介绍，我的心都快碎了。”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表情有些苦涩，他问她：“我在你的心里，真的只是朋友，和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吗？”
    高清怀精致的五官透露着满满的惶惶不安，他薄冷的瞳孔一点一点慢慢的收缩，一双桃花眼再也没了之前的温柔，直到一个大跨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用力的将她拥进怀里，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他温声道：“小辣椒，如果你没有和程战分开，我能默默的守护你一辈子，你信吗？”他的声音虽小，但是却在这空洞的胡同中带着点点回音，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尚情文无比的震撼，震撼到都忘了挣扎他的拥抱。
    因为尚情文从来没有想过，一辈子，那么久远。
    他会默默守护自己一辈子吗？
    可是一辈子真的太长了，他……真的能做到吗？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太多的问题，让尚情文有些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她慢慢的平静下来，高清怀把下巴搁置在她的头发上，手在她的后脑勺处上下抚摸着，“可是现在你们分开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小辣椒，你摸摸，你问问它，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
    晚风摇曳，窄长的胡同像是一个望不到头的深海。
    她不说话，他只能任凭寒风当作海浪将他慢慢侵蚀淹没。
    他能够听到自己坠入深海的声音，可是她好像不愿意拉他一把。
    她甚至好像不愿意，给自己递一根绳子，给他一线生的希望。
    她安静的待在他的怀里，及肩的乌发被风吹乱，黑夜静谧，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胸膛处，她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心，她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认真。
    她知道，他这次，不是在开玩笑。尛說Φ紋網
    可是她怕的，就是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怕的，就是他的认真。
    思忖片刻后，她尝试着慢慢推开他的怀抱，诧异的是，他没有再阻止自己的动作。
    感受到怀中的慢慢抽离，他的心口猛地一缩，幽深寂冷的瞳慢慢收缩，双手腾在半空中，原本挺立的肩膀慢慢塌陷，黑夜都掩盖不了，他眼中的那份荒凉。
    全身而退后，尚情文抬起头，对上他在黑夜中更显黝黑的眸子，仅一眼又躲避般的快速垂下头。
    尚情文身体僵直，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背包的带子，仿佛私语般喃喃道：“我没有不相信你。”而后，她慢慢抬起头，拼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她说：“但是，讨厌鬼，我和你说过的，我不会再谈恋爱了。”
    还没听到高清怀的回答，她又说：“这不是骗你的，这是真的，还有，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变质，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顿了下，她的一双杏眼清澈如水般的看着他，问道：“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在尚情文的心里，高清怀绝对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她不想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上任何其他的东西，即便之前有过猜测，但是他不说，她肯定不会走出这一步，可是尚情文没有想到的是，现在他说了，她更想躲起来。
    她真的太害怕了，上次程战带给她的痛苦，还不够叫她刻骨铭心吗？
    她不想伤害他呀，她想以朋友的身份，永远陪在他身边呀，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是不是，还是伤害到他了？
    高清怀看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在一旁垂着头，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针扎感，他伸出手，想要像平时一样摸摸她的头，可是刚伸出去的手，看到她小幅度的躲避，还是顿在了空中，自己慢慢的又缩了回来。
    “小辣椒，你抬头。”他的声音很清冷，在这无人的胡同中更显清脆。
    可是看到她抬起头后红红的眼眸，高清怀轻轻一笑，告诉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你不用有压力，我只要和你做朋友就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他看着她眼中越来越多的泪花，心如刀割。
    “真的吗？”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砸进高清怀的心里，猛地一颤，犹如地震般的轰倒塌陷。
    他点头，“恩，真的，你不用有压力，好吗？”
    看到她轻轻点了点头后，高清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高清怀刚转身准备走，就听到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到：“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虽然说了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朋友，但是尚情文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没有办法当作他什么都没说过，也没有办法当作今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高清怀转过头看着她，触及到他的眼神，尚情文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他黝黑的眸子里她竟然看到了浓浓的心痛与难过。
    不过最终高清怀还是送尚情文回了学校，只是他们一路无言，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彼此有说不完的话题，开不尽的玩笑。
    高清怀没有回学校，而是自己回了家，到家后，给萧楚打了个电话。
    萧楚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自己喝闷酒，萧楚大步上前夺过他的酒瓶，紧紧皱着眉头问他：“你不知道你胃不好是吗，不想要命了？”
    上次因为喝酒给尚情文拿签名册的事情，导致他的胃病加重，只要不吃东西，或者吃凉了东西，他的胃就会疼。
    高清怀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身子歪下躺在扶手处，手放在额头上，“萧爷，兄弟今天干了件大事。”
    萧楚坐在他身边，丝毫不嫌弃的拿着他刚才喝剩的半瓶酒往嘴里灌：“怎么了，表白了？”
    “你怎么知道？”
    萧楚咂了咂嘴，邪魅的笑了笑：“对于你来说，除了尚情文还有大事吗？”
    “哈哈哈哈哈。”高清怀呆愣了片刻后，翻了个身，大笑出声，“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若非旁观者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事都和她有关了。
    “嗯，然后呢，被拒绝了？”
    高情怀蹙起眉头：“你怎么又知道了？”
    “你要是没被拒绝，能给我打电话叫我喝酒吗？”萧楚毫不留情的戳伤他，说完后，萧楚看到高清怀的眼角处有些红，而且他只淡淡的笑着，始终没有讲话，过了会儿，萧楚问道：“清怀，要放弃吗？”
    高清怀转过头，一滴晶莹从眼睛里滴落，自己飞快的用手抹掉，快到令人无法捕捉，他摇摇头，声音低沉：“没办法放弃。”
    他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对音乐是，对篮球是，对钢琴是，对她更是。
    自从认识她后，她仿佛就成为了自己的一种执念，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长在了他最重要的地方。
    “你不放弃，痛的是你自己。”萧楚加深了语调，好言相劝。
    听到萧楚的话，他的心脏仿佛被刀子一刀一刀割着，钝痛不已。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旋涡和沼泽地，越想挣脱就越陷越深，可是偏偏他还不想挣脱，他只能站在中间，任凭泥泞将他慢慢掩埋，没有人愿意拉他出去，他自己也不想出去。
    良久后，高清怀坐直身子，攀着萧楚的肩膀，语气坚定：“可是放弃她，我会死呀。”
    爱她，可能只会痛，但是离开她，他会没命的呀。
    萧楚看着高清怀，拿起手中的酒，直接灌了下去。
    他能够明白高清怀的意思和感觉，但是他们之间不能一直是这个样子，因为清怀不是他，他可以受委屈，他的兄弟不行，他受不了。
    “清怀，如果你不想放弃，那你就努力一次，别后悔今天的表白，别退缩，勇敢一次，不努力，不追逐，怎么能够达到目的呢。”
    其实不得不说，萧楚真的是最了解他的人，今天的事情他确实有一点后悔，因为他突然发现，有些感情，可能只适合默默的埋藏在心中。
    可是今天他真的是一时冲动，而且他真的走的好辛苦啊，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就一个机会而已，他有错吗？
    “汪汪汪。”“汪汪汪。”
    高清怀听到胖球的声音，慢慢的坐直身子，抬眸看去，他看到胖球嘴角的微笑弧度，他看到胖球冲他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他好像看到了她。
    他突然意识到，萧楚可能说的很对，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为什么不再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