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知道尚情文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高清怀有点放心不下，明明知道没有什么用，却还是会每天晚上牵着胖球到她家小区门口转一圈。
    连续好多天都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本来以为，是自己多此一举，可是今天还没有到门口远远的便看到她走了出来，他本来打算一路跟着她，可是走到半路胖球拉了个臭臭，他就跟丢了……
    东找西找，找了很久才找到尚情文的时候，她盘着腿坐在木椅上，还在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着冰激凌。
    夜晚的风很冷，她的小手冻得通红，一头及肩的乌发被吹的凌乱不堪，几缕碎发还在风中飞舞。
    他悄悄走近了两步，清晰的看到她侧脸上的泪痕，心情随着空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似百蚁啃咬，难受至极，手中牵着胖球牵引绳的力度也随之越来越紧。
    “汪汪汪”“汪汪汪”
    听到狗狗的突兀的叫声，尚情文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过头。
    月朗星稀，路灯的微光下，她的脸颊通红，左手拿着冰激凌盒，右手拿着小勺，嘴角还沾了些许黏腻，眼眶里流出的晶莹落在嘴角的污渍上，被冲淡，被融化。
    干枯的树枝沙沙作响，河水没有结冰随着风的脚步缓缓的流淌。
    四目相对，高清怀站在原地，一阵无力感将他深深地淹没。小說中文網
    风不懈的吹着，半晌，尚情文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伸出手慌乱的蹭了蹭自己的眼泪。
    自我感觉擦干净后，又假装无辜的看着他，嘴角扯了扯，声音的不自然却将她出卖了个彻底：“你，你怎么来了？”想了想她又说，“你，是来这里散步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尚情文又仔细的想了想。
    先不说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就连白天都没有几个人会来这个公园。
    就说这个公园距离高清怀家就非常的远，他怎么会来这里散步？
    刚想重新说什么，高清怀就又往前走了两步，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是。”
    他的回答很简洁，声音也是难得的冷硬。
    高清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定的往回拽了拽牵引绳，“胖球想你了，它带我来的。”
    胖球想你了……我也是。
    尚情文这才看到一只雪白，圆滚滚的萨摩耶在自己面前，它不停的哈着气，嘴角挂着点黏黏的口水，嘴唇的形状成微笑状，非常治愈。
    她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这是胖球吗？”
    从这个狗狗送给他之后，她只见过两次，还是在它特别小的时候，后来升了高三，学习加紧了节奏，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现在看到它还有些恍惚与不敢置信，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它竟然长得这么大了，而且高清怀似乎给它养的也很好，圆滚滚的，可爱到爆。
    本来眼里含满了惊喜的星星，却不料被高清怀的一句话，尽数摧毁。
    “不然呢？是我吗？”
    听到他的话，尚情文昂头，皱起娟秀的眉。
    她怎么隐隐觉得，高清怀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呢？
    这说话，怎么好像有点火，药味十足呢？
    抿了下嘴唇，没有理他的阴阳怪气，她从椅子上放下盘着的双腿，把冰激凌随手放在椅子上，走到胖球面前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胖球，你还认识我吗？”尚情文轻声的和它说话，黑夜中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格外灵动。
    刚想伸出手抱抱它，下一秒高清怀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下绳子，胖球被强行拽离了她的面前，伸出的双手也扑了个空。
    尚情文站起身，紧紧的蹙着眉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怨怼。
    可是高清怀今天丝毫不惧她的眼神和脾气，垂下头视而不见般的不停往自己的手掌上缠着绳子，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可能不认识了。”他抬起头，嘴角虽然弯着，却没有一点温度，柔情的桃花眼里散发出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锋利，“毕竟，你这么……冷，胖球可能跟我一样，怕冷。”
    冷？
    尚情文有些不解。
    她哪里冷？
    “行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继续吃吧，再不吃都化了。”高清怀冲着椅子的方向，昂了昂下巴，阴阳怪调道：“毕竟，这么多呢，还挺贵的，别浪费了。”
    冷！
    她明白了。
    他这分明是在内涵冰激凌啊。
    看他毫不犹豫转过身真的要离开，尚情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一样，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上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讨厌鬼。”
    冷清的夜，她的声音格外清脆。
    高清怀顿住脚步，却没有转头，“干嘛？”
    阵风刮起，耳边都是呼啸声，尚情文搓了搓双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唯唯诺诺的说了出来，“你……可以陪我一会吗？”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好久没见胖球了，想……”
    “可以。”他打断她，转过头来，语气虽然还是不正常，但是话却非常的温柔：“看在风比你更冷的份上，可以。”
    对上他的眸子，尚情文征愣了片刻。
    但是她现在不敢妄下言论了，毕竟，她被骗了两年，都丝毫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所以，她刚才看到高清怀眼睛里露出的心疼，应该也是她的错觉吧。
    不……不是应该，是一定。
    他怎么会对自己露出这种神情呢。
    一定是她太渴望这种感觉，才会这样以为的。
    甩了甩自己脑子里的废料，她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
    看她在旁边笑着逗胖球玩，高清怀转头看了看凳子上的冰激凌盒，心里还是钝痛不已，闷闷的喘不过气。
    其实即使刚才她不叫他，他也是不会离开的。
    但是他真的有点生气。
    她伤心难过自己都可以理解，但是她这样伤害自己，真的值得吗？
    但是好多话他都没有办法说。
    程战是他的兄弟，他如果这样问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怪怪的？
    或者会不会觉得他不讲情义？
    高清怀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感觉他真的陷入了两难的一个境地，本来以为他们分手后他会很开心，也会有一点点机会的，可是现在他想退一步退不了，进一步还是不行。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辣椒。”
    听到叫她，尚情文转过头，面上笑容不减，“嗯？怎么啦？”
    高清怀双手撑着凳子，短黑的发被风吹乱了些许却更显凌乱帅气，他深棕的眸子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凝重，“你肚子疼吗？”
    “啊？”尚情文瞪着圆鼓鼓的杏眼，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在确认。
    高清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与她平齐，声音很轻，却又极致温柔：“我说，你肚子疼吗？”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在空旷的黑夜显得更加魅惑。
    尚情文透过微亮的灯光将他脸上的细腻绒毛看的一清二楚，他的鼻梁高挺，睫毛如鸦羽般垂下，眼睑抬起，眼神像是盛了一汪泉水般柔和。
    尚情文吞了下口水，仿佛有一瞬间的心悸，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她现在好像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他在问自己，疼吗？
    半晌后，尚情文摇了摇头，示意他，她不疼。
    高清怀叹了口气，右手撑在膝盖处，手上的腕表滴滴答答的响着，时间不停的变换着，他伸出左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有些责怪：“你说你傻不傻。”顿了下，他收回手，眼神里又出现了刚才尚情文以为自己看错的心疼，“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你哭出来，就那么难吗？我在呢，你怕什么？”
    听到他的话，尚情文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速度之快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甚至也没有感受到自己的任何情绪，金豆豆就那样落了下来。
    “我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我是程战的兄弟，但也是你的朋友啊。”他的嗓音逐渐低沉，语气逐渐落寞，轻到没有分量：“是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尚情文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始终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且越来越凶。
    她记得的。
    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她让高清怀生气的那一次，她说过他们之间是朋友的。
    也许是自己的心里太过委屈，所以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尚情文逐渐有些破防。
    她苦着脸，眼泪始终停不下来，可怜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心疼：“高清怀，你知道吗，我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我说，尚情文我们试试，我当时就在想，试试就试试，到时候老娘让你哭的找不到北。”她抽抽搭搭的哭着，语气有些哽咽，肩膀都在颤抖：“可是，可是现在，现在是我……是我……是我找，找不……”
    她的话几次下来都没有说完，可是高清怀的心现在已经拧成了一团，呼吸时都泛着痛。
    他试探着缓缓攀上她的肩膀，轻声的哄着她：“别哭了，有我在呢。”
    尚情文的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头靠在自己的手背上，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真的感觉，我就像，我就像一个傻子啊。”
    “别怕，不哭了，我在呢。”
    “人家都那么明显了，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啦，不哭啦，我在呢。”
    他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夜晚很凉，她的头发摸上去都是冰的，他不断的搓来搓去，像是想温暖她的每一个地方，哪怕是一根渺小的头发丝。
    “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呢？”
    “嗯，那是他没眼光啊，我在呢，不哭了。”
    尚情文伤心欲绝，絮絮说了很多，多到她根本就不知道高清怀到底说了多少个“我在呢”。
    其实他除了这句话，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小辣椒，你别怕，有我在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尚情文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们也从蹲着变成了坐在木椅上。
    狂风摇曳，尚情文像是有点冷，不觉得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高清怀立马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又给她的前面包了个严实。
    尚情文很瘦，个子也没有高清怀高，穿着他的衣服又肥又长，高清怀站起身，站到她面前给她拉上拉链，一边拉一边数落她，“你说你，这么晚，这么冷的天，你出来也不穿厚点，不冷吗？”转过头，又看到了那堆可以让他窒息的冰激凌，“还吃这么多的冰激凌，你不怕变成冰雕啊。”
    “汪汪汪”“汪汪汪”
    胖球转着圈，自己咬着自己的牵引绳，汪汪地叫个不停，尖锐的叫声打破夜的平静。
    尚情文耸了耸鼻子，喃喃道：“它是不是想回家啦？”
    高清怀被她的顾左右而言他气笑了，嘴角露出浅浅的一个弧度，“是你想回家了吧。”说着从地下拿着牵引绳，牵着胖球，“走吧，我送你回去。”
    往他的衣服里缩了缩胳膊，连忙跟了上去。
    “讨厌鬼，你冷吗？”把衣服给了她之后，高清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褐色长袖衬衫，尚情文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把衣服给你吧，我没事的，走起来就不冷了。”
    高清怀牵着胖球，手指有些泛红，“不想穿就丢掉，我热得很，也不想穿。”
    尚情文：……
    “那你让我牵着吧。”尚情文伸出手去抢胖球的绳子。
    可是高清怀自然的侧身躲了过去，“你太冷了，我怕你把绳子冻成冰。”
    尚情文切切道：“讨厌鬼，这个过不去了是吗？”
    “谁让你那么刚，这么冷的天吃那么多冰激凌的。”
    “你别说了。”
    两个人说说闹闹，牵着一条雪白的狗，并行穿梭在黑夜中。
    夜深人静，萧条的道路上一改白日的车水马龙，偶尔只穿梭过两辆车，风在空旷中也吹得更加肆意。
    到尚情文家小区门口时，是晚上的11点半，路灯都关了大半，高清怀只能用自己的手机电筒来照明。
    到了家楼下，尚情文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谢谢你的衣服，也谢谢你送我回来。”
    “小辣椒。”
    尚情文仰起头，“嗯？”
    “如果你晚上肚子疼怎么办？”他到现在还在担心这个问题，他特别害怕她晚上会肚子疼，那毕竟是十几盒的冰激凌啊，可是最烦心的是，如果她真的肚子疼得话，他又无能为力。
    尚情文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头发飘起几缕，“不会的，放心吧。”她挥了挥手，“好啦，我回去啦，再见。”
    看她走了几步，高清怀又发声叫住她：“小辣椒。”
    “嗯？怎么啦？”
    他浅浅的勾起唇角，洋洋洒洒的笑着：“没什么，晚安。”
    “好，晚安。”说完后尚情文就转身走进了单元门，门“吱扭”一声自动弹回去，在即将要关上的前一秒，高清怀飞速般的冲上来按住了门。
    “小辣椒。”干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马上上第二层楼梯的尚情文又退了回来，站在一楼的转角处，“啊？又怎么啦？”
    高清怀紧紧的扣着铁门，力度之大，通红的手上，骨节处都泛着白，他紧紧的咬着口腔里的嫩肉，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挂上一个没有灵魂的笑。
    “我想说。”笑容逐渐放大，给人看上去一种有些不正经的感觉，“你不是没有人喜欢，哪怕是朋友间的也算。”
    扣住铁门的手发出“咔咔”的声音，他的笑容越来越嬉皮，语气也佯装轻松的不行：“我就很喜欢你啊。”说完他松开铁门，眼睛弯弯的眯着，冲她挥了挥手，“我走啦，晚安。”
    已然呆住的尚情文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到，他刚才在回应自己在公园时哭着说的一句话。
    其实，刚才那纯粹是她哭着发泄的一句话，如果不仔细想的话，她自己都快记不起来了。
    可是他还记得，还会安慰自己。
    她不是没有人喜欢的。
    至少，作为朋友，他很喜欢她。
    抬眸看去，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渐在黑夜中变为渺小，直到消失不见。
    尚情文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心情都好了几分。
    ……
    尚情文：“高清怀，他根本都不喜欢我，没有人会喜欢我。”
    高清怀：“小辣椒，我就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