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雪粒子还在风中飘着，落在高清怀的肩头，也落在他的心里。
    仿佛在他最坚韧的地方建了一座冰屋，而他把自己关了进去，冰冷至极。
    他的耳边仿佛还能够听到自己手中雪化成水滴落的声音。
    “嘀嗒。”“嘀嗒。”
    一声又一声。
    格外刺耳。
    可是低下头，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和雪影的交织照耀下，显得那样孤傲料峭。
    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的面前相拥，眼睛一眨不眨，幽深寂冷的瞳孔一点一点收缩，眼眸中仿佛席卷着风暴。
    可是一阵寒风吹过，风暴消失，余下的只有无奈和乏力。
    高清怀从未想过原来感情这个东西会偷偷的日渐益增，他的情愫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状态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旋涡和沼泽地，他越想挣脱就越陷越深。
    仅有的一丝理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一点被吞噬，被淹没。
    没有回头路，他没有一点回头路。
    这些漂白的雪花像一把把利剑一样划破天空，从天而降，扎进他的心里。
    疼痛不见血，这才是最残忍的。
    他连流血的资格都没有。
    他连喊痛的资格都没有。
    “清怀，清怀。”任凭萧楚怎么呼唤他的名字，他都像是暂时性耳鸣一样听不到，也不为所动。
    高清怀此时像是一座冰雕，楞楞的站在原地，他像是这冰雪琉璃世界的一个分割体，可是他的神色又无比融合这片寒冷与黑暗。
    萧楚看了一眼抱着尚情文要抬起眸的程战，猛地往高清怀的脖子里塞了一团雪，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将将回过神来。
    萧楚强拽着他转过身，他腥红的瞳孔在这雪夜里格外显眼。
    萧楚看着他，在心里拥抱了他千万次，可是现实中他也不敢表露一分一毫。
    手心手背都是肉，程战和高清怀都是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的朋友。
    他绷着一张脸，盯了高清怀片刻，紧紧的闭上眼睛。
    他身为一个男人都不忍去看。
    实在是，高清怀现在的样子，真的……太狼狈了。
    他自诩认识他数十年是最了解他的，他发誓高清怀的心里现在肯定如万箭穿心般疼痛惨烈。xszww8.net
    “程战，我们往前走，一起去吃火锅吧。”萧楚回过头说完，便一只手拉着楚潇，一只手推着高清怀向前走去。
    只是刚走出去几步高清怀回了下头，他看到了那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雪人。
    它是那样的漂亮，嘴角还在弯弯笑着，为什么会被遗弃？
    哦……对了。
    雪人，就应该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因为太阳出来了，它就会融化。
    化成一滩水，无色无味，甚至在太阳的烘烤下还会慢慢没有痕迹。
    就仿佛，这个雪人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可是它明明在啊。
    它就在那里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转头看看它呢？
    高清怀扯动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他挣脱萧楚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仿若没有什么事情，但是萧楚知道，他现在每走的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子上。
    血肉模糊。
    风雪交加，程战和尚情文说说笑笑的声音频频出现在高清怀耳边，他紧紧的捏着手掌，面容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在一行人的身后，是那个被人遗忘彻底的雪人。
    它的身上还带着那顶米色的帽子和纯白的围巾。
    风很大，雪人身上的树杈被刮掉了一个。
    是的，它不完整了。
    从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开始……
    ……
    几个人到了常去的一家火锅店。
    尚情文这才突然发现高清怀好像兴致不怎么高，她侧过身问他：“你怎么了？”
    高清怀扯了下嘴角，有些无力，“没怎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高清怀微微一晒，“天太冷了，我有些冷。”他还特意耸了耸鼻子，“你看看，大鼻涕都要冻下来了。”说完后配合的从桌子上拿起热奶茶一口一口的喝着。
    “啪。”尚情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啊，你的帽子和围巾还在雪人身上。”
    闻言，高清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放大。
    原来，她还能记得。
    她还会记得。
    “没事，明天再拿。”
    尚情文点了点头，看他啄着奶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讨厌鬼，我刚想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奶茶呢，”尚情文的眼珠瞟了一眼：“上次说到你和萧楚，你们俩……咦？”
    萧楚看了一眼楚潇，连忙解释：“他爱喝奶茶是因为他胃不好，他从小就胃不好，又不爱喝热水，觉得奶茶甜，就经常喝了。”
    尚情文嘟着嘴点了点头。
    没想到原来真是这样，怪不得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们都说他的胃不好，她当时还有点不相信呢，竟没想到是真的。
    火锅配菜齐了之后，几个人边吃边聊天。
    “元旦那天我们去人民广场看烟花吧。”
    楚潇吃着青菜，点了点头，声音细软：“好啊。”
    “程战，我好想看蓝色的心形烟花，不知道今年广场上有没有。”尚情文回想着去年看烟花的场景，心里燃起了憧憬。
    程战摇了摇头，夹了一片火腿蘸着酱料，“不知道，去了再看吧，有的话我们就买。”
    尚情文开心的连连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高清怀：“讨厌鬼，那天你也一起吧。”
    突然被点名，高清怀微微一愣，想了想他拒绝道：“可能不行，元旦我要回趟C市去看我外公。”
    “啊？”尚情文有些挫败的垂下头，“那好吧。”
    程战拽了拽尚情文的衣角，笑眯眯的说：“文文，你可以让高清怀带点特产，上次他带的牛皮糖特别好吃，咱们这里的和他带的不是一个味道。”
    听到吃的，尚情文两眼都在放光：“真的吗？”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高清怀，“可以吗，讨厌鬼，啊，不，可以吗高清怀同学。”
    听到她正儿八经的叫自己的名字，高清怀还有点不适应。
    从一开始不喜欢她叫自己讨厌鬼，半年的时间到今天，没想到，他竟然会觉得，她还是叫自己讨厌鬼，顺耳一点。
    他痞痞的笑着，一副朋友间挑逗的语气：“叫哥哥，哥哥给你带。”
    尚情文嘟着嘴，和程战撒娇：“程战，你看他，又欺负我。”
    高清怀看到程战温柔的搓了搓她的头顶。
    好幸福的一幕。
    他默默伸出的手，却只能紧紧的握着奶茶杯，脸上还得挂着那已经要维持不住的该死的笑容。
    ……
    尚情文是个小话痨，天南海北都能说，关键是一边说还不耽误吃。
    在尚情文的带动下，高清怀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点。
    但是话题在变换了多个之后，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说到了给高清怀介绍女朋友的事情。
    尚情文吃了一个鱼丸后咬着筷子，环视了包间里的几个人一圈，突然语出惊人：“高清怀，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你看我们都成双成对的，就你自己形单影只，你孤不孤独。”
    听到这句话，他的手微微一抖，刚夹到她吃的同款鱼丸也掉在了桌子上。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瞬，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
    偏偏尚情文没有发觉，又重复了一遍：“怎么样啊高清怀，行不行。”
    火锅的热气腾腾的上升，白色的雾气却更显苍凉。
    半晌。
    “我有喜欢的人。”他垂着头，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不确定这样说出来是对还是不对。
    他只是说出来，说给自己听。
    应该可以吧。
    听到他的回答，尚情文猛地一拍桌子，“哦，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个什么。”挠了挠头，说：“那个白晓凡，是她吗？”
    高清怀皱眉。
    怎么会是白晓凡？
    如实的否认：“不是。”
    尚情文大脑当机了片刻，随后立马咋咋呼呼的开始八卦，问这问那：“啊？那是谁啊？我们认识吗？是蓉城的吗，她在哪呢，怎么没听你提过啊，怎么也不领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看她活泼的样子，高清怀第一次觉得烦。
    他有喜欢的人，她就那么开心？
    “她不喜欢我。”他的语气有些冲，手里紧紧捏着筷子，陈述这个事实。
    尚情文一秒炸锅：“哇，谁呀，谁这么没有眼光啊，你这么帅她都不吊你啊？”
    紧紧的蹙着眉头，高清怀侧过脸，情绪有了两分松懈：“也……也不能这么说，可能我不在她的审美上？”
    “什么？你还能不能行了啊，虽然你没有我男朋友帅，但是你长成这样还不行，你给别人留点活路就那么难吗，你这么一个大帅哥放在这，她是瞎了吗？”尚情文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就想知道，谁呀，到底是谁呀，你领出来，我跟你说，你就领出来，姐姐好好给她上一课。”
    程战也是刚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连忙也搭腔道：“对呀，是谁呀，带出来我们帮你啊。”
    听到自己男朋友和自己是一条战线，尚情文转过头对着程战挑了下眉头。
    萧楚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高清怀慌乱了一瞬，磕磕巴巴的说：“啊……啊？不，不用了吧。”
    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尚情文真是恨铁不成钢，表情立马认真，小脾气也瞬间被点燃：“用，怎么不用啊，我一定要看看到底谁家孩子这么嚣张，竟然不喜欢高清怀，我要看看她眉毛底下那两个大窟窿是不是纯粹出气儿使的，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先把人领出来，我一定给她来一堂爱的教育单独课堂，保证你最后抱得美人归。”
    看她越说越勇，高清怀都快愁死了，“不是，她，她现在和别人在一起呢。”
    说完后，高清怀立马抿紧了嘴唇。
    完了，他怎么给说出来了。
    “什么？”好一声河东狮吼，房间里的几个人除了高清怀都被惊得捂了下耳朵。
    看到他们齐刷刷的动作，尚情文收敛了一点点，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气愤：“你没骗我吧，她放着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她这是脑子被核桃砸了，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被海水淹了，或者她是不是眼精有白内障看不清东西啊她。”
    尴尬到扶额。
    高清怀吞了下口水。
    小辣椒……不错，真狠啊。
    “那个，不是，她吧，她也是有苦衷的。”高清怀结结巴巴的继续苦逼解释。
    “有什么苦衷啊，放着这么大一个帅哥不要，有苦瓜也不行啊，还苦衷，你别替她找理由了，渣女。”尚情文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义正严词的指责着：“真是个渣女哎，和别人在一起还让你喜欢上她，朝三暮四，这种女人在古代应该就浸猪笼了，气死我了，你也是，没出息，喜欢人家有夫之妇，气死我了你。”
    几个人尴尬的看着她在那自己默默的生气。
    良久后，尚情文双手掐着腰，气焰没有消下去半分，“啊……气死我了，我好想扒了她的皮啊。”
    “噗……”高清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奶茶，尽数喷了出来。
    这……小辣椒也太狠了吧。
    这也太吓人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给自己递纸巾的程战，尴尬的笑了笑。
    尚情文瞥了一眼在旁边捂着嘴角偷笑的萧楚，有些不明所以：“萧楚，你笑什么啊？”
    萧楚清了清嗓子，“啊，哦没，没什么，我笑你说得对，就那女的吧，确实是眼睛不好使，头被驴踢过，被海水泡过，被门夹过，被核桃砸过，还有，对，白内障，那女的，就很白内障哈哈哈哈哈。”说完后，萧楚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大笑。
    笑到捧腹。
    尚情文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撇了撇嘴，感觉他有点莫名其妙。